辦公室的空氣凝固得像結塊的黃油。
“問題一。”
蘇妍的聲音平穩,帶著一種程式啟動般的冰冷機械感:“你,一個‘高階急診醫生’,如何在庭審當時,僅憑几張屍檢照片——連屍檢報告你都無權閱讀——就敢斷定陳勇家暴,推翻法醫初檢的結論?靠消毒水燻出來的眼力?”
她的尾音帶著一絲冰稜般的尖銳,點明瞭林以凡急診醫生身份對“法醫學”的冒犯。
林以凡咧嘴一笑,動作間帶起囚服換下的便裝上一絲微不可查的油煙味。
“蘇大檢察官,隔行如隔砧板。”
他手指在空氣中比畫著,像是在勾勒一塊骨頭的形狀,神情帶著廚師觀察食材特有的專注和一絲不屑:“低溫慢烤,骨縫才顯真章。高溫快煎,骨頭外頭焦脆了,裡頭沒準還是血絲呢。”
他身體微微前傾,眼神鎖定蘇妍:“陳小雨那孩子照片上,左恥骨的‘醬色’,太熟了!一看就不是新料。骨痂增生扭曲的幅度,像個揉壞了的油酥麵糰,這能是一天兩天摔出來的?就算摔進炒鍋裡,姿勢也沒那麼湊巧!”
“之前的就醫記錄查無此症,屍檢粗看又漏了這道‘硬菜’…除了有人常年用‘手打牛肉丸’的力道精心伺候,你說還能是啥?”
這番用廚房術語顛覆專業領域的論述,說得理直氣壯又荒謬得令人無從反駁。
蘇妍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像被水滴濺到的油鍋邊緣。
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林以凡的結論,只是捏著鋼筆的手指,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問題二。”
她的聲音更低了些,卻更沉,像悶燒的炭火:“林以凡,你手上握著周超的嫌疑證據,還有張妍熙攪渾水的可能。這種燙手山芋,你不自己砸出去攪翻天,反而送進我這口司法的大鍋?”
她抬起眼,目光灼灼,帶著檢察官特有的、審視犯罪動機的穿透力。
“你就那麼篤定,我這口鍋裡沒有偷油的耗子?不怕我把它捂成餿湯剩飯?”
她故意將懷疑引向自身的立場。
林以凡嗤笑一聲,身體向後靠去,彷彿在品味一道複雜的菜。
“蘇檢,信任這玩意兒,有時候跟去新館子一樣。”
他攤了攤手,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坦然:“看再多點評,不如灶臺前看一眼火候,案板上摸一把食材。食客把身家性命押給素昧平生的廚子,圖的不是那點熟悉味兒,是知道那地界兒,是講規矩的地盤兒。”
他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司法這口鍋,是老百姓案板上最後那道硬菜的門檻。鍋要是都能隨便掀翻,灶臺都能隨便炸…那人人自帶砧板亂刀飛舞,這後廚還不亂了套?”
“你是守灶臺看火候的,我這道‘菜’,認你這口鍋。”
這番話,既是回答,也是試探,試探蘇妍心中那把名為“正義”的秤砣是否還壓得住秤桿子。
他將鍋(司法)與灶(檢方)隱喻玩得無比清晰,將責任和信任精準拋回。
沉默在辦公室裡蔓延。
蘇妍深深地看著他,眼中情緒複雜翻滾,最終歸於一片深海般的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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