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武仙

第45章 定情

魏王府客院。

青蓮居靜室內,談話依舊在繼續。

武承嗣:“……公子若肯稍展所長,以雲謫君親傳弟子的無上風采示人,誰勝誰負,豈不一目瞭然?如此煌煌正道,光明正大之勢,公子……何不用之?”

靜室內,只剩下暖玉酒壺散發出的藥香和魏王話語的迴響。

高戩沉默著。

他低垂著眼簾,看著杯中琥珀色的酒液。

那溫潤的液體裡,彷彿映照出陸沉淵洞悉一切、帶著淡淡譏誚的眼睛。

武承嗣的話,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層層漣漪,點燃了他被嫉恨壓抑的、屬於雲謫君弟子的驕傲與不甘。

然而,就在這複雜的情緒翻湧之際,過往的記憶迴盪,師尊清冷高遠的聲音,在他腦海深處響起。

“棋局如川,奔流不息。”

師尊的聲音淡漠平靜,彷彿在陳述天地至理:“一子落定,勝負便分?痴兒,你只見方寸之間,不見萬古長空。”

記憶中的畫面隨之浮現,雲海之巔的星臺上,寒風捲動師尊勝雪的白衣,他指尖拈著一枚溫潤如玉的白子,並未急於落下,而是輕聲說道:

“弈者之要,不在爭一時之短長,而在觀勢、蓄勢、待勢。棋有終局,勢無定形。今日之負,焉知非明日之勝的伏筆?今日之勝,又豈非他日傾覆之肇端?執著於一城一地之得失,一局一盤之勝負,便是著了相,落了窠臼。棋道通天道,天道何曾以一時一地論成敗?”

師尊的話語,如同清冽的冰泉,瞬間澆熄了高戩心中被魏王撩撥起的熾熱火焰,讓他躁動的心神為之一清。

是啊,師尊的境界,早已超越了簡單的輸贏。

他觀天象,演棋局,以蒼生為棋子,看的是大勢,是氣運流轉,是那冥冥之中不可捉摸的天道軌跡,一局機關城的失利,在師尊眼中,或許連一朵微小的浪花都算不上。

“弈天非弈子,弈心非弈棋。”

師尊最後的箴言如同烙印,深深刻在高戩心頭。

真正的棋手,博弈的是天道執行的規律,是自身心境的澄明,而非與某個具體的對手拼殺至死,若執著於針對陸沉淵,豈非自降身份,落入了師尊最不屑的下乘?

高戩握著玉杯的手指微微放鬆,杯中酒液的漣漪漸漸平息。

他眼中的銳利光芒收斂,重新被一種源自師門傳承的、近乎本能的超然與冷靜所取代,魏王描繪的“才情爭勝”之路固然誘人,看似光明正大,但本質上,不依然是執著於與陸沉淵在“太平公主青睞”這方寸之地爭個高下嗎?

這與執著於機關術的勝負,又有何本質區別?

武承嗣敏銳地捕捉到了高戩氣息的變化。

那剛剛燃起的鬥志火焰似乎被某種力量壓制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令他感到一絲不安的沉靜。

他正欲開口,再添一把火。

然而,就在高戩即將徹底迴歸師尊所言的“超脫”心境時,他眼角的餘光,再次瞥見了星紋棋枰上——那枚被陸沉淵命格“真意”排斥、變得灰暗無光的墨玉棋子。

這枚棋子,就像一個冰冷刺骨的嘲諷,瞬間擊碎了剛剛構築起的超然心境!

師尊的境界太高,高到俯瞰眾生,視一時得失如浮雲。可他高戩不是!

他身在局中!

他付出了咳血的代價,忍受著“慧極必傷”的反噬,才換來這一身本事!

他無法像師尊那樣,對陸沉淵那“如日中天”的命格、那“毫無代價”的慧眼視若無睹,更無法接受自己在對方命軌中,如同這枚灰暗的棄子般,被排斥、被無視、被徹底碾壓!

“弈天非弈子……弈心非弈棋……”

高戩在心中默唸,眼神卻一點點變得銳利如刀,那份沉靜之下,是更加洶湧、更加凝練的決絕,師尊的道理沒錯,但他高戩此刻的心境,已無法容納那份超然。

他緩緩抬眸,看向武承嗣。

之前的冰冷和絕望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澱下來的、帶著玉石俱焚般冷靜的鋒芒。

“魏王殿下。”

高戩的聲音異常平靜,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端起那杯溫潤的藥酒,凝視著琥珀色的液體,彷彿在做一個重大的決定,“師尊教誨,高某時刻銘記於心。棋道深遠,確非一時一地之得失可論。”

武承嗣心中一緊,以為他要退縮。

卻聽高戩話鋒一轉,語氣中帶著一種奇異的頓悟與決心:“然,殿下所言,亦如醍醐灌頂,棋局之內,或有天道大勢,非人力可強求,但棋局之外……”

他微微一頓,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一股磅礴的暖流伴隨著精純藥力瞬間席捲四肢百骸,不僅撫平了內腑的傷痛,更彷彿點燃了他沉寂的生機,讓他的眼眸亮得驚人。

“棋局之外,亦是天地廣闊。”

高戩放下空杯,嘴角勾起一絲極淡、卻再無猶豫的弧度,那笑容裡帶著雲謫君弟子應有的傲然風華,也帶著一絲被逼至絕境後的鋒銳,“殿下說得對。以己之短,攻彼之長,智者不為,當以己之長,破彼之勢!”

當那輪明月不再庇護,我看你命裡有沒有暗礁。

慧極必傷,才是天地至理!

武承嗣看著眼前判若兩人的高戩,心中大定,雖然過程有些波折,但最終結果,甚至比他預想的更好!高戩眼中的鋒芒和那份重新凝聚的、屬於絕世高徒的傲氣與自信,正是他想要的。

太平……你若擋我太子之路,我必讓你付出代價!

武承嗣朗聲一笑,站起身來:“公子能如此想,實乃明智之舉!本王拭目以待,看公子如何以雲謫君冠絕當世之才情風華,令太平刮目相看!”

他刻意加重了“刮目相看”四字,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高戩舉杯,眼神清明,再無迷茫:“多謝殿下良藥,更謝殿下,金玉良言。”

二人四目相對,露出笑容。

……

公主府。

軟榻上,李令月目光灼灼,期待他的答案——“你怪我嗎?”

陸沉淵竭力穩住心神,深吸一口氣:“不怪……咳,沒想到一座機關城,派系這麼複雜,江斬秋、高戩是魏王的人,顏冰凝、宋枕月是陛下的人,應無求應該算是殿下的人,好像只有慧明、毛婆羅是真來解鎖的,哈哈。”

話說完,陸沉淵自己心裡都罵開了,岔開話題的手法太生硬,大失水準,沒用的東西!

李令月深深地看著他,聽著他胸腔內砰砰砰的心跳聲,臉色古怪。

——你也有今天。

李令月嘴角微彎,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明亮起來,閉上眼睛,享受他的按摩,隨口說道:“毛婆羅盡忠職守,自然也是母親的人,慧明比較特殊,他是國師舉薦,但國師並未走出大慈恩寺,依舊在參生死禪,只有一張薦貼送到紫薇城,暗中是薛懷義牽線,嚴格來說,他算薛懷義的人。《天工卷》如此重要,習成之人自然是重大籌碼,現在有機會安插人手,自然誰也不會輕易放棄……但他們都輸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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