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份展開的情報摔在他面前。
“亥時三刻,魏王府總管曲百川襲岑府,逐月七星、白骨觀音等十二名兇徒協同,太平公主府陸沉淵持《青冥百鬼繪》坐鎮,二十四番花信風結陣相抗。戰況如下——”
“曲百川《五毒化骨掌》被元清霜冰心劫所破,六翅天蜈遭金猊撕碎;逐月七星入畫界,盡歿;白骨觀音洩周興密謀後被誅;餘者或死或俘。”
“戰後,陸沉淵縱歸一人,令傳話魏王:‘若再殺忠良,百鬼夜宴,當設於魏王府。’”
武承嗣的指甲摳進金磚縫隙。
“看看人家!”
武則天毫不留情地譏諷道:“朕許你打壓李唐舊臣,沒許你把朕的禁軍當擺設!現在落下這麼大的把柄,反讓朕給你善後!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武承嗣面色蒼白:“姑母恕罪,承嗣罪該萬死!但岑長倩他們……”
“夠了!”
武則天直起身,廣袖一揮,不耐煩道:“明日早朝,你自己上個摺子請罪!岑長倩的右相朕給換了,你這個左相也留不住,即日起,罷為特進!你府上那些亂七八糟的人,立刻遣散,三日內逐出神都!”
武承嗣如遭雷擊。
特進雖榮,卻是徹徹底底的虛職!
武承嗣驚道:“姑母……”
“怎麼?”
武則天眯起眼睛,“不願意?”
“……臣……領旨!”
武承嗣哪還敢多言,重重叩首,額頭在金磚上磕出沉悶的聲響。
武則天繼續道:“再讓那個值守的校尉去守城門!凡於今夜擅離職守者,一律杖八十,降級罰俸!”
武承嗣不敢多話:“是……”
“《青冥百鬼繪》……”
武則天嘆了口氣:“隱仙之物,終究非同凡響……知道你為什麼輸嗎?因為它的主人不是你!整日裡盤算這些蠅營狗苟,不如替朕踏平幽冥殿,尋來不死藥!”
武承嗣身體伏的更低。
武則天瞥他一眼,終究還是緩和了語氣:“用心辦事。待這陣風頭過去,自有你起復之日。去吧。”
武承嗣緩緩直起身來,面上已恢復了幾分血色。
他雙手交迭於額前,行了一個標準的稽首禮:“臣,謹遵聖諭。”
聲音平穩,不見波瀾。
只是起身時,低垂的眼瞼下,一抹刻骨的陰鷙轉瞬即逝。
“陸沉淵……”
武則天眉頭微皺,心中思索。
——他到底只是猜到武承嗣要殺人,還是看出來她也想殺人?如果是前者,那他就是赤膽忠心,保護賢臣,可如果是後者……那就有必要稍加懲處了。
以陸沉淵展現出來的才智看,更可能是後者……
還有那出金佛泣淚……
他如此不遺餘力地保護那幾人,到底有沒有參與?甚至……是不是主導?
武則天臉色陰沉。
偏偏幽冥殿未除,她現在還真不好給他按個什麼罪名。
陸沉淵不是個會忍氣吞聲的人,真把他也“流放”,他多半會投敵。
幽冥殿再得《天工卷》、《丹鼎卷》便是如虎添翼!
可如果不“流放”。
以他和太平的關係,在神都也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懲處……而且,真罰他什麼,只怕太平反而更心疼。
“這小子……”
武則天忽然發現,好像還真沒什麼辦法能治他,不禁哭笑不得。
“罷了……”
武則天想到女兒臉上的笑容,嘆了口氣:“婉兒。”
上官婉兒鬼魅般出現:“臣在。”
武則天道:“傳旨太平公主,命她監管陸沉淵抄《臣軌》一千遍,限一旬完成!”
他要受罰?
上官婉兒心頭一凜,抿了抿唇,輕聲道:“是……”緊接著,她垂眸輕聲道:“陛下明鑑,公主殿下素來……護短,若見旨意中未載明事由,只怕會追著臣問個究竟,不知陛下……可要臣準備些說辭?”
她刻意將“護短”二字咬得輕柔,卻把“追著問”三個字說得略帶無奈,既點明太平公主的性格,又暗示需要有個能安撫公主的表面理由。
武則天聞言輕笑一聲:“她不過是刁蠻任性,你倒是會給她鋪臺階……就以‘恃才傲物,僭越行事’為由。”
她指尖輕叩案几,目光幽深:“再添一句——‘資父事君,曰嚴與敬。孝當竭力,忠則盡命。’這是《千字文》啟蒙之句,讓他牢記!”
“……”
上官婉兒心頭一凜,立刻明白她的用意。
這既是警告陸沉淵莫要越界,也是在敲打他:無論他猜到了什麼,以忠君為主!
“臣這就去擬旨。”
上官婉兒剛要轉身離去,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名金甲侍衛跪伏在殿門外,雙手託著情報,聲音帶著幾分顫抖:“啟稟陛下,八百里加急軍報!”
武則天眉頭微蹙:“講。”
“不器宗已平,但……”
侍衛喉結滾動,“丘將軍在追剿餘孽時,遭幽冥殿埋伏,力戰而亡……”
“啪!”
武則天手中的茶盞猛地砸在地上,碎瓷四濺。
上官婉兒吃了一驚,幽冥殿果然還有後手,竟然殺死了丘神績!
殿內溫度驟降,連獸爐中的沉香都彷彿凝固。
“好一個幽冥殿。”
武則天的聲音冷得像冰,“傳大將唐休璟!朕倒要看看,這幽冥殿裡,到底藏了多少閻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