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卿跌在公主府外牆的桂花樹下時,左臂傳來鑽心的疼痛,先前在醉仙樓被打脫臼的傷口直到這個時候才讓他覺察過來。
他恍惚間坐起來,碎瓷片扎進膝蓋也渾然不覺,只是仰頭望著那扇漸暗的窗戶。銅鏡的光芒熄滅後,他也看不見許梔的身影。
雨勢漸小,桂花被雨水打落,粘在他的衣袍上。
他這才恍然發覺,許梔的窗前種了好些梔子花,泥土新翻,像是剛栽來的。
忘了是在多久以前,他說要為她在後院栽滿梔子花可後來因著什麼緣故耽擱了,她也沒在問起過。如今……她窗前這些又是誰為她栽種的呢?殷霽珩嗎?
這個發現讓他胃裡翻湧起酸水,比今晚灌下去的烈酒更燒喉。
“侯爺!”
一聲呼喚從陰影冒出,一張年輕又有些生澀的臉上翻湧出焦急:“屬下總算找到你了,相府的人正在滿城找您,夫人她……”
“閉嘴。”
孟宴卿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突然發現掌心粘著一片。是剛才跌落時從窗邊刮落的,還帶著許梔屋裡的薰香。他閉了閉眼,想起那碎裂的髮簪上也雕刻著小小的梔子花。
“聽李凌說,你們這兒,定情信物要親手做才有意義。”她當時紅著臉解釋。
“侯爺?”新任的副將不懂察言觀色,滿臉焦急地催促著他,“我們得趕快回去了。”
“我們走。”他撐著樹幹站起來,溼透的衣袍往下滴著水,“回去吧。”
“侯爺要不和夫人說一聲夫人還在找您……”
“我說回去!”
孟宴卿突然暴起掐住周煥的脖子,直到對方臉色發紫才鬆手。喘息片刻後,他竟低低笑起來:“哈哈,那又如何,不是她找我,那又有什麼意義呢?”
孟宴卿任由著他拖拽著自己離開,一直扭頭看著那燈火通明的大長公主府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
巷子深處傳來嘈雜人聲。蘇安怡尖厲的嗓音刺破雨幕:“去醉仙樓再搜一遍!侯爺今日在那裡喝過酒!”
馬車是的孟宴卿一下回過神來,他掀開簾子看了眼遠去的馬車,很快嗤笑出聲。他的正妻帶著家僕滿城尋找丈夫,卻連方向都找錯了。多可笑,明明全京城都知道,明日大婚的新娘住在哪裡。
而在相府馬車裡,蘇安怡正盯著掌心被指甲掐出的血痕。她眼睛發紅,淚珠一顆顆從中滾落也渾然不覺。
她不知道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然從風風光光嫁入侯府變成了如今這般可憐模樣。
這一切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化的?從許梔被大長公主看上,被靖王庇護開始。
她後槽牙都快咬碎了,一抬頭就能看見如今整個京城中最喜慶的那角府邸。大長公主府的簷角挺立朝天,似在嘲諷炫耀。
諷她終於失去曾驕傲擁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