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青凝指化神,從黑霧裡抽取一縷神識,投入空中,形成一幕光屏。
光屏中青衣爛衫的柳樹河,正在苦苦尋找自己的女兒,手中的撥浪鼓發出“童謠”的響聲。
得知女兒沒有死。
找到女兒,是妻子臨死前,唯一的遺願。
“咚咚....咚咚....”
他與妻子恩愛多年,本想金榜題名帶著妻女過上好日子,不想一場大水,改變了他的路途。
沒了家,沒了妻子,女兒幾乎是他唯一支撐下去的執念。
手中的撥浪鼓陪伴了他十六個春夏,他踏破無數雙草鞋,“茵茵......茵茵....”
這是女兒的小名,也幾乎成了他只會說的兩個字。
直到他看到了平州水患治理河流的走向,與自己十六年前製作一半的治水圖,竟是一模一樣。
他顫抖著手指撫過那橋頭攔柱,每一根柱子都是當年治水圖中他用炭筆畫上去的紋路。
就連分水堰的角度、洩洪道的走向都分毫不差。
“這...這是我的....”柳樹河干裂的嘴唇哆嗦著,渾濁的淚水滾落。
光屏中的畫面突然一轉,京城繁華的街道上,一個身著官服的男子正牽著少女的手從綢緞莊出來。
少女腰間掛著的一枚蓮花玉佩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正是當年水患時,女兒配戴的那枚。
“茵茵!”柳樹河發瘋似的衝上前去,卻被侍衛粗暴地推開。
“爹!”少女嚇得躲在官員身後,面露驚恐的看著他。
他踉蹌著跌坐在泥濘中,撥浪鼓“咚”地一聲掉在地上。
“付大人,這瘋子.....”
“無妨,走吧。”那官員拍著少女的手背,淡淡掃了一眼,正是當年與他促膝論道的摯友付堂亮。
墨染青看到這裡,心頭猛地一顫。
她轉頭看向付堂亮,後者面如死灰,枯瘦的手指死死攥著衣角。
“我....我不知道.....”付堂亮的聲音支離破碎,“那年進京後,我派人回去找過....他們說......”
屋內死一般的寂靜中,撥浪鼓突然“咚咚”響了兩聲。黑霧重新凝聚,這次卻化作一個蓬頭垢面的乞丐模樣。
柳樹河的鬼魂佝僂著背,手中虛握著不存在的撥浪鼓,機械地重複著,“茵茵....我的女兒,爹爹在這裡...”
付堂亮顫顫巍巍地伸出手,聲音哽咽,“木之....”
隨著一聲“木之”,衝散了滿室陰霾。
黑霧中的乞丐緩緩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漸漸變得清明。
墨染青看到,柳樹河佝僂的身軀慢慢挺直,蓬亂的頭髮重新束起,襤褸的衣衫化作一襲整潔的青衫,正是十八年前那個在柳樹下揮斥方遒的俊朗書生模樣。
“茵茵......”柳樹河的聲音不再嘶啞,而是不捨的望著付雅儒離開的方向,“我的茵茵,都長這麼大了......”
付堂亮老淚縱橫,跪行上前,重重叩首,“木之,是我負了你......”
柳樹河輕輕搖頭,伸手虛扶起老友,“光明,這些年......你把茵茵教養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