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依依暗自一嘆。
自從她和陸停舟定了親,繡坊的人個個興高采烈,比過節還歡喜。
她本想找個機會告訴玉珠真相,看著她喜氣洋洋的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還是再等等好了,等她們住進陸府,玉珠自然會發現她和陸停舟是假夫妻,到了那時,她再來向她解釋。
池依依拿起妝臺上的金翠花鈿,插入髮髻。
玉珠小小“哇”了聲,捧著臉道:“姑爺送來的首飾真好看。”
成親之前,男方需向女方過禮。
陸府一股腦送來七八十隻箱子,若非繡坊的倉庫夠大,那些箱子只能擺在露天的院子裡。
照說這些聘禮應當送去池家,但陸停舟說了:“池弘光敢要,讓他自己來拿。”
池弘光當然不敢。
他這個做哥哥的在納徵那日來繡坊露了個面,待陸停舟極為客氣,幾乎對方說什麼他便應什麼,乖巧得如同一隻溫順的白兔。
對於這人能屈能伸的本事,池依依自愧弗如。
更令人驚奇的是,陸停舟走後,池弘光拿出了池家近半數田莊的地契交給池依依,用他的話說,這是給她準備的嫁妝。
他彷彿一個真心為妹妹打算的兄長,如他承諾的那般全心全意為她操辦婚事。
那日他拉著池依依絮絮叨叨了很久,說了不少小時候的事,換作任何一個人在旁聽見,都會感慨這對兄妹手足情深。
可惜池依依不是外人。
她沒有錯過池弘光看到聘禮時,眼中露出的貪婪,更沒錯過他給出地契時,近乎肉疼的眼神。
她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帶著三分推辭七分感激,將那些地契收入袖中。
兄妹二人相視而笑,面上俱是溫情脈脈。
那日過後,池弘光沒再露面,他與池依依約好,待她出嫁前夜,也就是明日再來接她。
池依依對著鏡子,將頭上的花鈿扶正。
她與陸停舟說過,成親那日,她會將他送來的聘禮連同嫁妝一併帶去陸府,該是他的東西仍是他的。
陸停舟聽了這話,點點其中幾箱首飾。
“這些東西我留著沒用,你儘管拿去戴上,省得讓人說我苛待了你。”
面對他的堅持,池依依沒有拒絕。
日後她就是官家娘子,難免會與各家夫人應酬,陸停舟給的都是御賜之物,她帶在身上,也讓這位“夫君”面上有光。
大約怕她陽奉陰違,陸停舟從箱子裡揀出一副花鈿,親手遞到她面前。
“這副花鈿很適合你,出嫁那日,把它戴上。”
因著他隨口一句話,池依依原本在首飾鋪訂的頭面便用不上了。
此刻攬鏡自照,她不得不承認陸停舟眼光不錯,這副花鈿與她身上的嫁衣繡紋皆有花葉鸞雀,再相配不過。
“哎喲喲,讓我瞧瞧,這是哪兒來的大美人。”琴掌櫃跨進門檻,看著池依依笑得合不攏嘴。
池依依耳根一熱:“琴掌櫃,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琴掌櫃笑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這怎麼能算毛病呢。”
池依依含笑瞥她一眼,坐回鏡前,讓玉珠替自己卸下釵環。
“你不在前面守店,來後院做什麼?”她故意問,“店裡沒客人了?”
“那可沒有,”琴掌櫃道,“正是來了大主顧,我做不了主,才來請東家示下。”
池依依褪下腕間的玉鐲,轉頭問:“什麼大主顧?”
“是南邊的客人,”琴掌櫃答道,“聽口音像是塗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