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突然從床榻上直起身,絲絨床幔的金線流蘇劇烈晃動。
“讓他進來!”她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你才沒盯著幾天,我的好外甥又鬧出什麼事端?”
話音戛然而止。
舒瓦洛夫的光頭反射著走廊壁燈的光,他拐進宮室的姿態活像條毒蛇遊入洞穴。
當他的身影掃過波斯地毯跪倒時,女皇已端坐在金黃色的紗帳後,等待著他的報告。
“陛下!”
舒瓦洛夫行禮後迅速說著,“皇儲皇儲押著查爾斯主教遊街示眾,那些教士……”
說到這裡他刻意停頓,彷彿是足夠留白讓女皇思考,“那些教士全身潰爛,大叫著無辜和迫害——但平民正在用石塊和泥巴攻擊他們。”
女皇聽罷猛地倒抽一口涼氣,胸口劇烈起伏,面容瞬間泛起不自然的潮紅。
喉嚨裡發出“咯咯”聲響,像冬宮地牢滲水的鐵鏈摩擦聲……阿列克謝箭步上前,急忙指揮侍女為她拍打後背。
“我的小彼得,他總愛玩這些士兵遊戲……怎,怎麼能玩到主教頭上去,他瘋了!”
好不容易緩過神的女皇瘋了般嘶吼,“把他帶,不,抓過來!立刻,馬上!”
冬宮的鎏金大門在寒風中發出沉重的呻吟,彼得押解著查爾斯主教一行人穿過長廊。
主教撕爛的猩紅聖袍已被泥雪浸透,襤褸的布料下露出被打得稀爛的肌膚;隨著士兵們的動作,在雪白的大理石地面上拖出蜿蜒的汙跡。
當伊麗莎白的目光落在查爾斯主教身上——她的手指猛地攥緊權杖,指節泛白。
“陛下!”
極善察言觀色的查爾斯在看到女皇的表情,立刻撲倒在地,身上鐵鏈隨著動作嘩啦作響,“皇儲煽動暴民,阻止醫療團進駐奧拉寧鮑姆——這,這是對上帝的褻瀆!”
女皇將憤怒的目光轉向彼得:“你的封地上有人感染天花,主教帶領醫療隊前去救治……你究竟在胡鬧什麼?”
彼得單腿跪下:“陛下,在您看來,我是在胡鬧嗎?是,您看到的是我暴力抓人,把他們遊街示眾——可您沒看到的是,他們打著上帝的幌子,在奧拉寧鮑姆散播病毒,用惡魔的手段企圖傷害我的領地!”
說完,他猛地站起身指著查爾斯,“就在昨天夜裡,他還拿著天花病人用過的床單衣物,丟棄在礦洞……幸得我的屬下們足夠機警,否則不知要有多少人被傳染。”
說完這些話,他抬手打了個響指。
此時伊萬等人押著十幾個黑袍教士跪爬進來,彼得繼續說道:“他們的供詞我已整理好……而物證因為具有傳染性,已經被我封存在外,您隨時可以派人去檢視!”
查爾斯主教委屈地喊叫:“陛下明鑑!這些所謂的供詞,都是皇儲用烙鐵和銼刀逼出來的!”
他掙扎著指向那些跪爬的教士,“您看看他們身上的傷——”
看著一向以“虔誠信徒”示人的女皇目光漸沉,阿列克謝適時開口道:“陛下,既然主教質疑供詞,不如傳召奧拉寧鮑姆的平民佐證。”
“陛下,賤民的話豈能相信?”查爾斯繼續詭辯著,“那些骯髒的農奴連聖經都看不懂,隨便幾個土豆就能讓他們指認無辜者!”
彼得忽然笑了:“親愛的姨媽,如果賤民的話不足以採信,那麼,神職呢?”
他緩緩低下眼瞼,灰藍色的瞳子立時充斥起玩味的殺氣,“我可否現在就召他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