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躬身退出琥珀廳,舒瓦洛夫和阿列克謝跟在彼得身後,當寢宮的鎏金大門在他們身後緩緩關閉,皇儲突然停住腳步,背對著二人說道:“陛下的病,究竟如何?”
舒瓦洛夫微怔,很快微笑道:“殿下您很擔心嘛!教士們都說了,只是尋常的風寒。”
他刻意停頓,讓“尋常”這個詞變得有些刻意。
阿列克謝卻輕咳幾聲,深棕色的眼睛泛起異常的漣漪:“殿下不必過度緊張,您知道的……陛下每逢冬季都會咳喘加劇——今年天氣嚴寒,拖得長了些。”
聽到這話,彼得立時迴轉過身,面露擔憂道:“怎麼就只是讓那些教士看過?我記得之前在姨媽身邊,有兩個法國請來的御醫侍奉,他們可有看過嗎?”
阿列克謝卻在這雙灰藍色的眸子下緊張起來:“這……還沒有。陛下說,那是老毛病了,就不要驚動外邦的人了。”
斜睨了一眼也生了疑竇的光頭廠公,彼得淡淡一笑:“是麼?不過,剛才我在床頭見著一盤酸黃瓜,我記得——”
他故意拖長尾音,“姨媽最討厭這個味道了。”
連舒瓦洛夫都一陣失神,卻猛地將目光轉向阿列克謝。
張了張嘴老半天還是沒有開口,可那顆光頭卻已滲出細密汗珠。
“也許……”
阿列克謝繞過彼得,聲音乾澀得像磨砂玻璃,“陛下近來……口味變了。”“
他說完就後悔了,這個拙劣的藉口讓安東尼都皺起眉頭。
彼得追了上去,抬手令對方被迫站下。
他伸手替這個老好人整理領花,指尖狀若無意地擦過其鎖骨——那裡有塊新鮮的抓痕,形狀酷似女皇指甲的弧度。
“親愛的朋友。”彼得的聲音突然溫柔得像毒蜂蜜,“你說在聖以撒祈禱的時候,有沒有祈求過聖母賜予新生命?”
舒瓦洛夫在兩人不遠處石化:皇儲的意思是……
阿列克謝的嘴唇開始顫抖。
他想起之前女皇寢宮裡,自己是如何跪在聖像面前祈求主的諒解,將“未婚先孕”的罪過懺悔了千遍萬遍。
而他的破碎在女皇的溫情和承諾中重新凝聚,她挽著他的手再三表示,如果自己真的能誕下嬰孩,必要與之成婚,給他們至高無上的名分。
而現在,這些如夢魘般揮之不去的記憶,似乎正從彼得的瞳孔裡飄出來。
他抓住彼得軍裝下襬,呢喃著連自己都不信的辯解:“聖母見證……我只是希望陛下,希望俄羅斯……”
彼得俯身掰開他的手指,這個動作讓兩人都看見——舒瓦洛夫正悄悄後退,那雙向來陰鷙的眼睛裡,竟閃過一絲貨真價實的恐懼。
“好了老朋友。”彼得直起身,陽光彩繪的玻璃,將他的影子拉長到籠罩兩人的程度,“既然你說是風寒,我回頭讓人多送些甘草甜漿吧!”
當皇儲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後,舒瓦洛夫一把揪住阿列克謝的領子:“你他媽到底瞞了我什麼?”
他光頭上的青筋暴起,“女皇難道是……”
從拐角處凝望兩人的舉動,彼得側臉頓時沉了下去:歷史上從未懷過孕的女皇,竟然自我暗示到以為真的懷了屬於自己的繼承人!
諷刺的是,連她身邊最親密的人,也是被誤導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倒是個絕佳的排除異己的好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