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讓你在我身邊，打聽打聽有關春耕令和改革的事吧？”
彼得緩緩轉身，“小姑娘，那你恐怕就要失望了……別說是你，就算再加上伯爵家裡的小姐，也別想從我嘴裡知道半點事。”
黛西猛地低下頭去，苦澀地說著：“我懂——其實，我也看不過。”
她的聲音比剛才還低，“幾乎每個夜晚，我都能聽到……地窖裡傳來的哭聲。”
原本彼得打算嚇唬嚇唬這小丫頭，讓她哭哭啼啼回去，打消某人打算使“美人計”的念頭。
可沒想到身為計策本身的她，居然有著不盡相同的見識。
凝視著黛西低垂的睫毛，他聲音裡帶著審視：“你這樣的貴族小姐，竟能說出這種話？難道莫里斯家的橡葉紋章下，還藏著個聖女貞德？”
少女的指尖緊緊攥住《農事詩》的燙金封面，書脊上的家徽硌得她掌心發疼。她忽然抬起頭，嗓音輕卻清晰：“沒有猶太人，希臘人；也沒有什麼自主的，為奴的，因為在基督面前，你們都是一樣的。”
空氣驟然凝固。
這句《加拉太書》的經文像一把匕首，刺穿了房間裡精心維持的虛偽。
“真是沒想到，子爵小姐居然除了詩集之外，還懂教義。”
彼得從她手中收走那本書丟到一旁，旋即對她露出淡淡笑意，“我喜歡聰明人，特別是懂進退的聰明人。”
黛西立刻行了個屈膝禮，說是自家祖父開始就要求子女們讀書了。
這話倒是真的。
外祖父彼得大帝當年偽裝成書記員，跟西行至歐洲的使團一同出訪歸來，就開始大力推進全面西化。
而教育改革就是其中一項，除了推行西學，還有就是貴族的後人們必須讀書，否則將會收回爵位不得繼承。
當然，隨著彼得大帝的離世，這項法案被漸漸廢除了，但確實還有一些貴族認同教育，還在繼續貫徹子女學習——
就比如安德烈曾在法國學習，而眼前的子爵小姐，恐怕也曾在外讀過書。
黛西緊張地搓了搓裙襬：“我……只在柯尼斯堡讀過兩年書。後來父親說，女子學幾何和拉丁文會敗壞門風，就……”
彼得饒有意味地回望著她：“不讓你學幾何與拉丁文，反倒讓你學著用法國香水勾引沙皇？”
看著她突然又緊張起來，彼得從她身邊輕輕經過，在她身後的天鵝絨長椅落座，“黛西，既然你接觸過啟蒙思想，特別是其中的康德哲學，那麼，你應該明白改革制度，對於國家的重要性。”
黛西小心地抬起頭回望彼得，很快她嘆了口氣又說道：“陛下說的，我是明白的。當然，我也希望我們的國家，也會像普魯士那樣，經過改革後發展壯大。”
彼得打量她一番，很快意識到這女孩恐怕是個不錯的切入點，旋即擺手示意她落座：“你的顧慮，我明白。”
說完他嗤地一笑，隨後向門外揚聲道，“安德烈，帶著春耕令的草案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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