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秒鐘,皇家顧問夾著厚厚地一摞羊皮紙進門。
他瞥了一眼坐在沙皇對面的子爵小姐,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收斂,恭敬地行禮:“陛下!”
“黛西,你在柯尼斯堡接觸過新思想,應該能明白這個。”
彼得把金杖立在身邊,身子微微前傾示意安德烈把檔案攤開。
“陛下,這些草案……連伯爵都沒,”
安德烈一臉猶豫地說著,沒想到沙皇似乎沒聽見,而是用細長的手指輕點那些文字:“無妨,來看看。”
黛西猶豫了一下,在安德烈警惕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探頭看過去。
看她越來越入神,水一般溫潤的美麗瞳子快速掃過那些文字,彼得輕笑著忽然開口:“黛西小姐,既然你讀過康德,那應該明白——‘啟蒙就是人類脫離自我招致的不成熟狀態’。”
他轉瞬直視過去,“告訴我,你認為俄羅斯的農奴制,算不算這種‘不成熟’?”
黛西的指尖微微顫抖,但聲音卻比先前堅定:“算。農奴制讓貴族沉溺於懶惰,讓農奴喪失希望……這不僅是經濟上的落後,更是道德上的枷鎖。”
安德烈眉頭緊皺,正抬起頭欲言。
彼得卻抬手製止了他,對著子爵小姐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說得好!那麼安德烈,你覺得春耕令如果徹底廢除農奴的‘人身依附’,莫里斯這樣的貴族會損失多少收入?”
看了黛西一眼,安德烈立刻沉聲回答:“至少三分之一。但長遠來看,自由農的生產效率會提升,稅收反而——”
“反而會增加。”彼得接過話頭,“而且,一旦人口發展上去了,我會在特維爾省發展手工業,就像英法那樣的自由工業;
你父親會從一個農奴主,變成手工業主,最終還會有自己的工廠……比如亞麻製品,可以遠銷各國,想想看,這些會不會比你父親征收亂七八糟的雜稅,更為富足呢?”
黛西聽完,指尖不自覺地撫過羊皮紙上墨跡未乾的條款,那雙藍眼睛在晨光中熠熠生輝。
她突然向前傾身,絲綢裙襬掃過彼得擱在桌邊的權杖,金雀花胸針的尖角在草案上劃出細痕:“陛下!我在柯尼斯堡的紡織廠見過——”
話音戛然而止,她發現沙皇的灰藍眼眸正凝視著自己因激動而泛紅的臉頰。
“見過什麼?”彼得用權杖輕輕壓住她顫抖的手背,金屬的涼意讓黛西一個激靈。
她聞到他袖口飄來的雪松香,忽然想起昨夜燭光下他轉動權杖時,那冰冷高傲的側臉,是那般充滿了男性的張力。
一直以來慘白的臉多了幾分促狹的不安,她的聲音低了下去:“那些工廠裡,隨便一個工人都遠遠比我們的農奴能幹,他們的機器,也——”
她在彼得眼光肯定下,大著膽子繼續說了下去,“父親總說那些機器會碾碎貴族的尊嚴,可明明這樣能有更多的產量,讓我們更加富足!”
裙裾下的膝蓋無意識蹭到了彼得鋥亮的馬靴,驚得她差點打翻墨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