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突然重重咳嗽。
黛西這才驚覺自己幾乎要撲到沙皇懷裡，慌忙後退時，珍珠髮網勾住了彼得胸前的綬帶流蘇。
他低笑著用金杖挑開糾纏的髮絲，其上的珠寶擦過她耳垂的瞬間，少女聽見自己血液轟鳴的聲音。
“看來我們的改革家小姐，比莫里斯子爵更有遠見。”彼得的笑容變得更加溫和，“不過要說服這些貴族接納改革，光靠這些可不夠……你我都懂，整個帝國，多的是你父親那樣的老頑固。”
黛西攥緊裙裾的手指關節發白。
她本該恐懼這個傳聞中，在華沙把人腰斬，在聖彼得堡處處留情，還跟一個德意志情婦搞出孩子，把叛軍頭顱丟進護城河的暴君。
可此刻，少女滿腦子都是他剛才分析春耕政策時，薄唇間偶爾閃現的虎牙——像狼，又像她偷偷養在閨閣的那隻西伯利亞雪貂。
“陛下，其他的‘老頑固’，我不敢保證，但，我會讓我的父親明白……”她鼓起勇氣直視沙皇的眼睛，卻在撞見對方玩味目光時慌亂改口，“我是說，我會試著——”
彼得突然起身，用食指挑起她一縷金髮，在指間繞成耀眼的線圈：“試著什麼？像迷惑我這樣迷惑你父親？”
他突然輕笑出聲，看著少女從雙耳尖紅到了鎖骨，“好了我的改革家，沙皇陛下正式邀請你參加今天的出巡，可以嗎？”
“我？可以嗎？”
黛西愕然，轉瞬又因彼得的首肯變得興奮，“我當然願意！”
當黛西歡天喜地跑出房門，安德烈為難：“陛下，您——真要帶這個小丫頭一塊出巡嗎？”
他迎著彼得多少吃驚的眼光，“我的人昨天子夜，聽到莫里斯房間裡夫婦倆的爭吵：就是關於這位小姐的。伊芙琳認為，既然沙皇陛下對黛西有意思，送去做女官也是維繫家族穩定的方法；
而莫里斯卻表示，自己寧願被沙皇絞死，也絕不會用女兒的身體討好沙皇。”
彼得起身後笑著挑眉：“哦？那麼今天是怎麼回事……難不成莫里斯家族，還是女人當家？”
安德烈馬上回答：“那倒不是——今天的事，反而是切爾內紹夫的意思。伯爵和伊芙琳的看法一致，兩人因為女兒又是爆發爭吵。”
彼得若有所思：“難怪天一亮後，咱們的財政大臣氣急敗壞離開了……呵呵，給出了這麼個好主意，換誰都生氣啊。”
他清了清嗓子招呼護衛們一同出門，“我的好朋友，我們，應該是趕上好戲了。”
…………
1746年風月。
從莫里斯莊園到村莊的土路上，馬車碾過泥濘的車轍，兩旁的白樺林在寒風中簌簌作響。
田野間零星散佈著幾間低矮的木屋，屋頂的茅草早已被雨水浸透，泛著黴黑的色澤。
衣衫襤褸的農奴們佝僂著腰，在貧瘠的田地裡翻土，見到沙皇的車駕經過，慌忙跪伏在地，枯瘦的手臂緊貼著凍土，像一截截乾枯的樹枝。
彼得騎在馬上，灰藍色的眼眸掃過這片蕭索的土地，唇角微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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