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詢問,輕易就刺破了俞夏強撐的脆弱。她怕自己一張口,壓抑了一上午的眼淚就要決堤。
“沒……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她不敢看黃嫻的眼睛,匆匆抓起桌上一本習題,“我去外面透透氣,看看書。”
說完,她逃也似的離開了教室。
五月的陽光帶著暖意,校園裡綠意盎然。俞夏漫無目的地走著,可腳彷彿有它自己的意志。等她回過神來,人已經站在了實驗樓下。
難道是身體記憶帶來的慣性?心臟在她胸腔中狂跳。
上去嗎?上去說什麼?但趙森昨晚的話已經說得那麼清楚,再去糾纏,是不是太沒有尊嚴,太不識趣,太煩人了?
她內心劇烈掙扎,可一旦這麼轉身離開,那之後的時間裡,懊悔只會將她啃噬得更加徹底。
不管了,反正左右都是為難,不如遵從當下最真實的感情!她深吸一口氣,一步步踏上了樓梯。
然而,緊閉的天台鐵門像一道無情的閘,隔絕了所有希望。門內靜悄悄的,俞夏背靠在門板上,等了整整一箇中午。
趙森沒有來。
俞夏想,他果然在躲著我嗎?他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我會不死心地追到這裡來?
他真的,好懂我啊!
這個荒謬的念頭一冒出來,俞夏差點笑出聲,然而嘴角剛剛揚起,眼眶卻瞬間蓄滿了水光。她深吸幾口氣,硬生生把淚水逼了回去,才在午休結束前匆匆跑回教室。
第二天中午,她又來了。勇氣似乎被昨日的等待消磨掉大半,只是將一封道歉信從門底下小心翼翼塞了進去。做完這一切,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第三天是週五,經過一個夜晚的調整,一種莫名其妙的勇氣又在她心底滋生。
不能再等了!如果今天見不到他,後面兩天的週末,不知道自己會焦慮成什麼樣子。
一下課,俞夏連午飯也顧不上吃,便衝到了天台門口。她抱著膝蓋,坐在門前的地面上,將臉埋進臂彎。
他會來的吧?三天了,天台的花草總得過來照顧吧?她固執地想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俞夏的心也一點點變涼。正在這時,樓梯下方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不疾不徐,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節奏感。
俞夏猛地抬起頭,趙森的身影出現在了樓梯口。
他在看見俞夏的一剎那,腳步似乎有極其微小的停頓,眼中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光,隨後變得冷淡了,摻雜著顯而易見的牴觸。
俞夏像受驚的兔子般站了起來,雙手緊張地捏著校服裙襬,明明想開口,喉嚨卻像被堵住一樣只能發出細微而又破碎的音節,“趙,趙森……”
趙森的眼神沒有一絲溫度,他徑直繞過她,掏出鑰匙開啟了天台的門。
“是我那天的話沒講清楚嗎?”他開口,聲音比樓道里的穿堂風還要冷,“如果沒聽懂的話,我不介意再講一遍。”
“我,我是來道歉的!”
“沒必要了。”趙森拉開鐵門,側身就要進去,動作乾脆利落。
眼看門就要關上,俞夏幾乎是憑著本能一步上前,用手抵住了沉重的鐵門,“等等!你能聽我說幾句話嗎?就幾句!”
趙森的動作停住了,他目光沉沉地落在俞夏那張寫滿急切和卑微的臉上,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俞夏,你真的很煩誒!”
一句話就像是一把刀,把俞夏所有的勇氣、懇求,以及強撐起來的期待,都全部斬斷。
她抵著門的手臂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軟軟地垂落下來。沉重的鐵門失去了阻礙,“哐當”一聲,在她面前毫不留情地關上,也徹底隔絕了她眼中最後一點微弱的光。
世界驟然安靜下來,只剩下鐵門冰冷的觸感和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俞夏臉色蒼白地僵在原地,趙森那句冰冷的話在空蕩的樓道里反覆迴響、放大,每一個字都帶著尖銳的倒刺。
一股滅頂般的羞恥和絕望感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她像一個不知進退的小丑,一次次地糾纏,終於耗盡了他最後一點耐心和容忍,換來了最直白的厭棄。
俞夏死死咬住下唇,嚐到了鹹澀的鐵鏽味,才勉強壓抑住那幾乎要衝破喉嚨的嗚咽,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著。
她靠著冰冷的牆壁慢慢滑坐到地上,將臉深深埋進膝蓋裡,任由滾燙的淚水浸溼了校服裙子。
整個世界彷彿都失去了意義,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和那句不斷迴響的“你很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