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不像是單純的示好,倒像藏著半句話沒說——許硯秋在四合院長到十八,最會看這種欲言又止的眼神,往往意味著“這事兒你得自己琢磨”。
他踢了踢腳邊的煤爐,火星子“噼啪”濺在破搪瓷盆上。
系統提示音突然在腦子裡炸響:【檢測到未探索的歷史關聯事件,是否觸發任務預覽?】
“觸發!”許硯秋秒應。
眼前浮起淡藍色的光屏,任務名稱是“歷史迷蹤·隱藏真相”,要求“進入紅星路137號廢棄電器廠倉庫,找到關鍵物品”,獎勵居然是“記憶碎片讀取器”——這玩意兒他在系統商城瞅過,能讀取老物件裡殘留的記憶片段,可貴得離譜。
懲罰更絕:“連續一週每天凌晨五點,系統將播放《東方紅》鬧鐘曲並震動宿主枕頭。”
“得,這懲罰比社死還要命。”許硯秋搓了搓手,翻身從木箱底摸出個玻璃小瓶——白天剛用200成就點兌換的“夜間視力增強藥水”,琥珀色的液體在燈光下泛著蜜光。
他仰頭灌下去,喉嚨裡泛起股子涼絲絲的薄荷味,眨眼間,原本模糊的牆角蜘蛛網突然清晰得能數清絲絡。
“得找個幫手。”他摸出皺巴巴的通訊錄,指尖停在“小趙”那欄——文化站的志願者,前兒幫著佈置晚會時,這小子拆音響的手法比他切土豆絲還利索。
敲開小趙住的筒子樓門時,對方正啃著冷饅頭看《考古入門》。
“秋哥?”小趙趕緊抹了抹沾著饅頭渣的下巴,“這麼晚找我?”
“幫我個忙。”許硯秋把紙條往他眼前一遞,“去廢棄電器廠探探,我懷疑跟婁家有關係——就你懂機械,萬一有鎖頭啥的,你能整開。”
小趙眼睛“刷”地亮了:“婁記電器?我聽我爸說過,六七十年代可火了,後來突然倒閉,連賬本都沒留下!”他扯下晾在椅背上的軍大衣,“走!我帶了瑞士軍刀,還有強光手電!”
雪在凌晨三點停了,兩人縮著脖子穿過空無一人的衚衕。
紅星路137號的鐵門關得死緊,鏽跡把“電器廠”三個字啃得只剩半拉“廠”字。
許硯秋踮腳扒著鐵門縫隙往裡瞧,只見荒草齊腰高,幾棟灰撲撲的廠房像蹲在黑夜裡的巨獸。
“大門鎖得跟鐵疙瘩似的。”小趙用軍刀撬了撬門鼻兒,金屬摩擦聲刺得人耳朵疼,“側門看看?”
兩人繞到廠房後頭,黴味混著腐葉味直往鼻子裡鑽。
側門倒是沒鎖,可門板往下塌了半尺,卡在門框裡紋絲不動。
“這兒有個通風口!”許硯秋扒開堆著枯葉的水泥管子,直徑半米的鐵網鏽出個窟窿,“能鑽。”
“秋哥你先。”小趙推了推眼鏡,喉結動了動,“我……我給你照著。”
許硯秋吸了吸肚子,擠過鐵網時,後背蹭到鏽渣,疼得他倒抽冷氣。
落地時踩碎了塊玻璃,“嘩啦”一聲在空蕩的廠房裡炸響。
他趕緊摸出藥水催生的夜視眼,黑暗裡逐漸浮現出輪廓:生鏽的機床東倒西歪,牆上的標語“抓革命促生產”褪成了灰白,最顯眼的是牆角那面斑駁的磚牆,用紅漆刷著“婁記電器”四個大字,漆皮剝落處,隱約能看見底下蓋著的另一行字。
“我靠……”小趙擠進來時撞翻了個鐵桶,回聲驚得房樑上的麻雀撲稜稜亂飛,“這廠子真跟婁家有關?”
許硯秋沒答話。
他盯著“婁記電器”四個字,突然想起婁曉娥上次來四合院時,腕子上那隻鑲鑽手錶——當時他開玩笑說“這得抵半車豬肉”,婁曉娥只笑,說“我爸以前做電器生意的”。
原來不是普通生意,是曾經響徹衚衕的“婁記”!
他掏出系統送的迷你手電,光束掃過牆面。
就在“婁記電器”下方,有塊磚的顏色比周圍淺,用指甲摳了摳,磚縫裡塞著張油紙——剛要抽出來,廠房外突然傳來“咔嗒”一聲。
像是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
兩人同時僵住。
小趙的手電“啪”地掉在地上,光圈在牆上晃出一片白影。
許硯秋一把捂住他的嘴,夜視眼捕捉到廠房大門方向有束黃光晃動,像極了手電筒的光。
“有人……”小趙的聲音悶在他掌心裡,帶著顫音。
許硯秋的心跳得擂鼓似的。
他盯著那片晃動的黃光,突然想起系統任務裡的“關鍵物品”——難不成他們剛摸到線索,就被守夜人發現了?
牆根的荒草被風颳得沙沙響。
遠處傳來火車鳴笛的聲音,悠長又沉悶。
許硯秋攥緊油紙包,能清楚聽見自己吞嚥口水的動靜。
那束黃光越來越近了。
許硯秋的後槽牙咬得發酸——他早該想到廢棄工廠這種地方,就算沒人生產,也總有些巡夜的老頭愛晃悠。
小趙的指甲幾乎要掐進他胳膊裡,青年的呼吸聲像漏風的風箱,一下下往他後頸吹涼氣。
“秋哥……”小趙的聲音抖得能篩糠,“要不咱……咱認了?就說迷了路?”
許硯秋沒接話。
他盯著那束晃動的黃光在牆上拉出長條影子,耳尖動了動——腳步聲是膠鞋踩在碎磚上的“咯吱”聲,帶著點拖沓,像是上了年紀的人。
系統光屏在他視網膜上忽明忽暗,任務進度條卡在“探索倉庫”的23%,獎勵“記憶碎片讀取器”的光效刺得他心癢。
“慌啥?”他反手拍了拍小趙手背,指尖在對方掌心快速敲了兩下摩斯密碼的“穩”字——這是前兒幫文化站修收音機時教小趙的小把戲,“咱又沒偷沒搶,大不了說……說幫聾奶奶找老物件。”
話音剛落,膠鞋聲已經到了側門邊。
許硯秋瞥見牆角堆著半人高的舊電機殼,拽著小趙貓腰鑽進去。
黴鏽味混著機油的腥氣直往鼻子裡鑽,小趙的軍大衣蹭到鐵皮,“刺啦”一聲刮開條口子,兩人同時屏住呼吸。
手電筒的光掃過來時,許硯秋感覺自己的心跳聲比當年棒梗掀了傻柱的紅燒肉鍋時還響。
光束在電機殼上晃了晃,停在他們腳邊——那裡躺著半塊沒吃完的芝麻糖,是小趙剛才塞兜裡的。
“誰擱這兒吃東西?”蒼老的嗓音帶著菸酒嗓的啞,“前兒剛逮著倆偷銅的,當這是廢品站呢?”
小趙的喉結動了動,眼看要出聲,許硯秋趕緊捂住他嘴。
指尖摸到對方臉上的冷汗,黏糊糊的。
他另一隻手在褲兜裡摸索,摸到個牛皮紙包——早上系統剛給的“驅鼠香料”,說是能引方圓十米的老鼠,原本想拿來治賈張氏屋裡的耗子,倒先派上用場了。
“得罪了啊,鼠兄弟。”他捏開紙包,對著電機殼另一側的荒草撒了兩把。
三秒後,草叢裡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
“啥玩意兒?”保安的手電光“刷”地轉過去,膠鞋聲“啪嗒啪嗒”追著響。
許硯秋拽起小趙就跑,兩人貓著腰穿過機床群,背後傳來保安的罵罵咧咧:“死耗子!看我不拿耗子藥餵飽你——”
等那束黃光徹底消失在廠房另一頭,小趙扶著膝蓋直喘氣:“秋哥你行啊,這招比我爸釣鯽魚還靈!”
許硯秋擦了擦額頭的汗,笑罵:“那是系統……咳,我看《滅鼠大全》學的。走,趁這會兒趕緊找。”
兩人繞到廠房最深處,許硯秋的夜視眼掃過牆根——那裡有道半人高的鐵門,鏽跡斑斑的門楣上刻著“2-7”,和聾奶奶紙條上的“207倉庫”正好對上。
“就這兒!”他從褲腰裡摸出個黃銅鑰匙串——這是他用三個月成就點換的“萬能開鎖器”,說是能開90年代前的老鎖,“師父總說我藏私貨,今兒倒派上正經用場了。”
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金屬摩擦聲像根細針挑著神經。
許硯秋屏住呼吸轉動,“咔嗒”一聲,鎖芯彈開的輕響比放鞭炮還震耳。
小趙趕緊扶住門,門板“吱呀”一聲推開,黴味混著舊紙的陳香湧出來——屋裡整整齊齊碼著木架,最上層是一摞摞牛皮紙檔案袋,中間擺著帶鎖的鐵皮盒,最下邊是個墨綠色保險箱,箱門上的編號“207”被擦得鋥亮,和周圍的鏽跡格格不入。
“我滴個乖乖……”小趙踮腳抽出最上面的檔案袋,封皮上“婁記電器有限公司”的紅章還鮮豔得像是新蓋的,“這得是六七十年代的東西吧?”
許硯秋沒搭話。
他的目光落在牆角的舊賬本上,封皮用藍布包著,邊角磨得起了毛。
翻開第一頁,鋼筆字寫著“1993年3月15日,與紅星軋鋼廠簽訂電機定製協議,預付金伍仟元整”,落款是“婁建國”——婁曉娥她爸的名字。
“1993年?”小趙湊過來看,“我爸說婁記倒閉是95年,原來那兩年還在接大專案?”
許硯秋的手指突然頓住。
賬本第二頁夾著張照片,泛黃老照片裡,兩個穿工裝的男人勾肩搭背,左邊是戴鴨舌帽的婁建國,右邊那個……濃眉大眼,左眉骨有道疤——和他床頭相框裡,已故父親許大茂的照片一模一樣。
“秋哥?你手怎麼抖成這樣?”小趙察覺到不對,伸手要扶。
許硯秋卻猛地合上賬本,心跳快得像是要衝出喉嚨。
他想起上個月在軋鋼廠舊檔案裡翻到的“許大茂工亡報告”,上面寫著“因操作失誤導致電機爆炸”;想起婁曉娥上次來四合院時,盯著他腕子上的舊手錶說“這錶盤紋路,和我爸工廠的樣品好像”;更想起聾奶奶說過,“你爸和老婁頭是能穿一條褲子的交情”——原來不是普通交情,是一起簽過合同、拍過合照的合作伙伴。
“走,咱得把這些全帶回去。”他扯過小趙的軍大衣下襬,裹住半摞賬本,“明兒找個懂行的看看,說不定能……”
“能啥?”小趙被他的急切感染,手忙腳亂幫忙收東西。
許硯秋沒回答。
他望著保險箱上的密碼鎖,系統光屏突然彈出提示:【檢測到關鍵物品“婁記核心賬本”,任務進度提升至87%】。
而更讓他心跳加速的,是保險箱旁壓著的一張舊報紙——頭版標題是《紅星軋鋼廠重大安全事故,技術員許大茂不幸遇難》,日期是1993年12月7日,正好在婁記和軋鋼廠籤合同後的第九個月。
“秋哥,你看這——”小趙舉著個鐵皮盒,盒蓋上沾著暗紅色痕跡,像極了乾涸的血跡。
許硯秋沒接。
他盯著報紙上父親的名字,喉結動了動。
後半夜的風從破窗灌進來,吹得賬本頁嘩啦啦響,像是有人在耳邊說悄悄話。
直到兩人摸黑翻出工廠鐵門,小趙還在絮叨:“這事兒夠寫篇論文了,我明兒就找我爸——”
“噓。”許硯秋突然停住腳步。
他望著東邊泛起的魚肚白,想起傻柱昨兒罵他“又跑出去瘋”,想起廚房案板上還沒切的醬牛肉,更想起系統任務裡剩下的13%進度。
“明早得趕在師父醒之前回四合院。”他拍了拍懷裡的賬本,嘴角勾起個意味深長的笑,“對了,小趙,明兒幫我個忙——”
“啥?”
“借我你那套考古用的毛刷。”許硯秋摸著下巴,“廚房那口老砂鍋底下,好像卡著個鐵片子,也不知道是啥時候塞的……”
晨霧裡,兩人的影子越拉越長。
遠處傳來傻柱的吆喝聲:“許硯秋!再睡懶覺扣你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