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鴉雀無聲,連宮燈的焰影彷彿都為之一顫。
端妃怒目圓睜,指著那名面如死灰的女官,聲音發顫卻仍強壓鎮定,寒聲道:
“她是本宮多年心腹,素來謹慎忠誠,從未有半點差池!你們不稟陛下、不奏皇后,也未通知本宮,便私擅闖宮、強行擒人——婉妃,你這是目無規制,還是連皇上與皇后,也一併不放在眼中了?”
婉妃卻未動怒,反倒輕輕一笑,緩緩起身,一步步走近殿心。她身姿婀娜、氣度沉靜,一如往昔那位宮中最懂分寸的妃子。但此刻,她的氣場卻如一柄藏鋒的寶劍,正緩緩出鞘。
“端妃莫要動怒。”婉妃忽而出聲,語調平靜,不疾不徐,彷彿並未被方才那般凌厲的指責所撼動,“此事確實是我行事失當,未曾提前告知,擾了娘娘清淨——婉妃在此,向您請罪。”
話音未落,她已盈盈一揖,姿態端雅,恭敬卻不卑微。
全場頓時再次陷入靜寂。
眾人皆愣住了,誰也未料到婉妃竟會如此姿態示弱。
端妃也微微一怔。她原以為婉妃定會反唇相譏、據理力爭,或至少試圖反駁幾句,卻不想她竟先一步低頭認錯。這一低頭,不是認輸,反倒像是一根綿針,直刺心肺。
這道歉來得太快、太順,反叫她的怒火無處著力。若她再咄咄逼人,便顯得小題大做、咄咄逼人,反而失了分寸。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嘴唇微啟,卻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只覺得胸口鬱結,似有一口氣堵在喉間上不來下不去,心頭更是警覺驟升:這婉妃……絕非善茬。
殿中幾位妃嬪相互對視,眸光交錯間,心思早已翻湧不止。
她們看得分明——端妃宮中的這位貼身女官身份特殊,掌握著端妃許多隱秘,若能撬開她的嘴,便可順勢掀開端妃身後層層帷幕,不說定她罪名,也足夠讓她在這場風波中徹底失勢。眼下人已帶到,局勢本應水到渠成,誰料婉妃竟在此時按下攻勢,反倒先開口請罪,姿態謙和,舉止柔緩,宛如毫無爭鬥之意。
一時之間,眾人心中都生出了疑惑與警惕。
難不成……那女官果真死心塌地,寧死不言?可若真如此,婉妃又怎會如此輕易將她帶到殿前?她一向行事謹慎,從不無的放矢,不至於連這點都未曾考量。
再看那女官——衣衫凌亂,臉色蒼白如紙,淚痕斑駁,身形微顫,似被驚嚇過度。那雙眼中雖有掙扎與哀求,卻也藏著難以掩飾的惶恐和動搖,顯然不是鐵板一塊、誓死守口的忠僕模樣。
如此看來,婉妃此番“服軟”只怕並非真心退讓,而是刻意為之——一步緩兵之計,以柔化剛,反令端妃言語失據,自亂陣腳。
她們越想越覺不安,只覺婉妃步步佈局,句句伏筆,那溫婉謙和的外表之下,藏著的是絲絲入扣、環環相扣的算計。一旦那女官真開口吐實,恐怕不止端妃,連她們這些宮中妃嬪,也要被牽連其中。
殿中氣氛,宛如驟雪臨宮,寒意漸濃。
一眾妃嬪低垂眼簾,表面鎮定,內心卻如掀起驚濤駭浪。婉妃這一手“先禮後兵”,步步藏鋒,實在令人防不勝防。誰又敢斷言,今日她的矛頭只指端妃?若是局勢一轉,她手中再抖出幾張底牌,那些曾在昭華宮一案中添油加醋、推波助瀾之人,誰又能獨善其身?
她們愈想愈驚,連帶著看向端妃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探究與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