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妃如何不知眾人心思?她站在殿中,冷汗已溼了脊背。
婉妃適才那一揖,看似認錯,實則將“理”與“勢”牢牢握在掌中。一句“擾了清淨”,既表明了自身剋制,又暗含“此事原是宮中之事,我亦無意外洩”。她沒有動怒,沒有反駁,反倒將端妃的怒火映得聲勢過重,似是她借題發揮,試圖掩蓋真正的隱患。
端妃心口愈發發緊,手指死死掐住袖角。
她忽覺自己的控訴,在婉妃那沉靜溫婉的回應下,竟無端地顯出幾分咄咄逼人。她本以為自己站在理上,可婉妃一番“不爭”的姿態,反倒令她成了咬人不放的那一個。
這場對峙,她雖言辭凜冽,卻終究未能佔得上風。若此刻繼續發難,便是失了分寸,惹人非議。她心知肚明,在這皇權森嚴、步步殺機的宮廷中,爭一時口舌之利算不得本事,露一次破綻,才是真正的致命傷。
她心中驚疑不定,只得強自按捺怒意,微微吸了口氣,正思量如何轉圜,突然——
“唔……”
一陣微不可察的嗚咽聲,像是從地底某處傳來,輕輕地、細細地,卻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顫意,打斷了所有人的思緒。
眾人齊齊轉眸,只見那名被押上殿來的女官,不知何時竟已無力支撐,猛然跪倒在地。
“撲通”一聲脆響,在殿中顯得格外突兀。她肩頭輕顫,髮絲凌亂,淚珠如斷線珍珠般滾落面頰,紅色束縛早已鬆開,卻無人攙扶。她雙手伏地,整個人彷彿驟然崩塌,再也支撐不住。
殿內靜得可怖,連宮燈焰芯微顫的細響都清晰可聞。
“娘娘……”女官的聲音細若遊絲,夾雜著顫抖與哽咽,如被刀刃割過的紗布,“奴婢……奴婢不是有心的……”
她埋首在地,淚水浸溼了地磚,聲音低微卻分外清晰,彷彿每一字都落在眾人心口。
“奴婢……當真是被逼的啊……”
一句話,如晴天霹靂!
殿中眾人仿若被人抽了一鞭,瞬間身軀繃緊。空氣彷彿在此刻凝結,連窗外一縷微風都為之止步。
端妃猛然色變,臉上血色瞬褪得乾乾淨淨,像是被人一掌拍碎了所有偽裝。
臉色瞬間慘白,腳步一晃,幾乎站立不穩。
她幾乎不可置信地望向那女官,喉間發緊,胸腔起伏劇烈,幾欲出聲制止。然而那女官的淚早已湧出眼眶,似是多年委屈驟然爆發,再難遏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