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依語氣不改,繼續說道:
“我當時還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衣服,外面雖仍光滑如錦,內裡卻已粗糙不堪,根本不像依依的衣服,裡裡外外的精緻細膩完全不同。”
說到這兒,程依還滿臉笑意地轉了個圈。
似乎是完全沒有察覺到顧明凰臉上逐漸陰沉的表情。
最後還低聲嘆了一句:“男孩子,就是糙了些!”
顧明凰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冷光,與身前的房嬤嬤對視一眼,剛欲開口。
一名小宮女卻匆匆走了進來,低聲稟道:
“娘娘,尚衣監副監陳公公求見。”
顧明凰微微蹙眉,一時間未能想起這“陳公公”是誰。
房嬤嬤上前一步,低聲提醒:
“是咱昭華宮舊時的首領太監陳啟。那年犯了事,多虧娘娘仁心,才留得一命。
如今被打發到尚衣監養老,今日突然登門,倒不知是何用意。”
顧明凰眉頭微凝,微微思索便想起這陳啟是誰。
那時她剛剛入宮,這個陳啟仗著自己是宮中老人,屢次忤逆於她,後來被他尋了個由頭髮配到了尚衣監。
到底是那會心軟,若是現在。
顧明凰心底冷哼一聲,正欲揮手讓人將他打發,卻忽然想起程依剛剛說起——
六皇子的衣物表面光滑,裡層卻粗糙。
而皇子們的衣物,向來都是尚衣監監製的。
她目光一頓,心中迅速權衡,緩緩道:“讓他進來吧。”
房嬤嬤一怔,旋即領命退下。
顧明凰又喚來一個宮女,讓她把程依帶到內屋去。
陳啟今日進諫顧明凰本就是程依安排的,所以聽到外面喧鬧聲,也大概猜測到是陳啟到了。
見顧明凰讓人帶她離開,索性也不猶豫,乖巧地跟著那宮女進了內屋。
片刻後,衣著素淨的陳啟被引了進來,佝僂著腰,步履輕慢而穩,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一入殿門,陳啟便撲通一聲跪下,磕了個頭,聲音帶著些年邁沙啞:“奴才叩見娘娘,願娘娘金安。”
顧明凰淡淡看著他,未言聲。
陳啟感覺到空氣中的沉寂,連忙又磕了一個頭,語氣卻是更加卑微:
“多年未見,娘娘越發貴氣逼人,奴才……奴才這條老命是娘娘當年施恩留下的,今日能再見一面,也算死而無憾。”
“起來吧。”顧明凰終於出聲,聲音不大,但足以讓陳啟心中大喜。
連連應“是”,卻不敢立刻起身,只先扶著膝蓋慢慢挺直了上半身,身子依舊佝僂,垂首立在一旁。
顧明凰垂眸打量他片刻。
這個人,她原本是懶得再見的,但歲月終究能磨去一身傲骨,如今再看,竟是順眼了許多。
她輕輕啟唇,語氣淡淡:“你既然來了,便不會只是來敘舊的。說吧,尚衣監那邊出了什麼事?”
陳啟一聽這話,頓時臉色一緊,趕忙從懷裡掏出一小疊折得整整齊齊的薄冊子,雙手遞上:
“回娘娘,奴才近日無意間查庫時,發現最近尚衣監採購的錦緞,有幾匹與賬面上的材質對不上。
雖然顏色相似,可成分粗劣,乃是下等邊料。”
“哦?”顧明凰眉頭一挑,也不待她說話,一旁的房嬤嬤已經從陳啟手中拿過賬冊,遞到她手中。
顧明凰接過賬冊翻看,指尖在紙頁上緩緩劃過,眸色逐漸沉了下來,“這些料子,是用在哪些人的衣物上?”
陳啟連忙答道:“回娘娘……按賬目所示,主要是宮中太監和宮女。”頓了頓,略帶猶豫道:“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