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依聽罷,眼中神色終於有了變化。
她轉身走到案几前,素手輕撫桌上山水小景,拂去一縷浮塵,緩緩道:“你是說,先立人,再動人。”
綠蘿點頭,眼神清亮:“正是如此。奴婢細想過,娘娘如今在宮中最倚重的是錢裕,甚至將尚衣監掌事的位置都給了他。
但這幾年尚衣監並無大的建樹,倒是惡名漸起,內外皆怨。若主子能另薦得力之人,使娘娘另有依仗,便可逐步削其羽翼。”
程依輕笑一聲,帶著幾分天真之色:“你倒是看得清楚。”
綠蘿微垂眼睫:“奴婢只是在這宮裡待得久了,耳濡目染。”
“那你心中可有合適人選?”
綠蘿沉吟片刻,低聲道:“咱們昭華宮原本是有一位名為陳啟的首領太監的,只是後來被錢裕使了些手段,給奪了位置,如今若是要對付錢裕,他最為合適。”
“陳啟?”程依語氣微頓,輕輕一笑,“被奪了位的奴才,怕是如今心氣都沒了。”
“心氣沒了才好讓小主子掌控,況且,失而復得才最是珍惜,如今咱們若肯扶他一步,他自會明白是誰給了他登高之階。”綠蘿輕聲道。
程依緩緩點頭,心中已有計較。她素來行事冷靜,但也明白宮中局勢如水,不進則退。
今日錢裕出手,哪怕名義上是衝著一個書童,但實則敲山震虎,劍指永安殿。
若她不應這一招,外人只會以為她懦弱可欺。
窗外梨花正盛,風拂枝頭,清香暗湧。
綠蘿見程依凝思未語,輕聲問道:“小主,可要先見一見此人?”
“不必了,讓沐懷平去吧。”
綠蘿微微一愣:“沐懷平?他到昭華宮時日尚早,讓他過去會不會壓不住陳啟?”
程依唇角微揚,語氣帶笑,卻不見半分天真,
“此行本是抬舉他,若我親自前往,難保他看我年幼,不心生妄念,盤算著哪日也能踏著我往上爬。”
她頓了頓,目光落向窗外花影,聲線柔淡如水:
“他若當真是識趣的,就算過去的是一條狗,他也是會用心供著,如今不過是借他一線光明,讓他知是誰將他從泥淖中提起,方能為我所用。”
綠蘿心頭微震,隨即俯身應道:“奴婢明白,這便去傳話沐懷平。”
程依微微點頭,綠蘿轉身退去。
其實還有一句話是程依沒有說的,他也想乘機試一試沐懷平是不是可用之人,若他連一個失了心氣的老太監都搞不定,那長得再好看也不過是繡花枕頭,值不得她再去上心。
待綠蘿走後,程依思量片刻,扭頭對一旁伺候的白霜道:“白霜,你隨我去一趟尚衣監”
白霜一怔,隨即俯身應道:“是。”
程依微微一笑,滿意地點了點頭,綠蘿什麼都好,但就是太聰明瞭,程依身邊這幾人,若是論執行力,還是屬白霜最是聽話。
思索間,白霜已經拿著一件淺杏色百褶小襖為程依換上,衣襟是用細金絲繡著福字與流雲,袖邊綴著一圈淡粉色的軟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