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靜,所有人皆看向皇后,就連顧明凰都不例外。
雖說顧明凰囂張跋扈慣了的,但是沈氏畢竟為六宮之主,倒不至於太過讓她難堪。
主座皇后面容冷峻威儀,雖無怒意,卻自有威勢。
她將紫玉指環緩緩摘下,輕置於几案之上,抬眼環顧眾人,語聲不急不緩,卻分外清晰:
“貴妃與德妃皆為六宮妃子,理當以身作則,端正妃位。
今日之事,牽連四公主、九公主、宮婢、嬪妃,又驚動本宮,若再爭執不休,於宮規體統,終非善事。”
她頓了頓,又道:“本宮不偏不倚,自會查清。然翠枝所言所行,已屬欺君罔上,先押入慎刑司,逐條審問,看是否還有隱情未吐。”
太監領命上前,將早已癱軟如泥的翠枝拖了下去。她臨走前眼中一抹惶恐掙扎劃過,彷彿還有什麼話要說,卻終究未敢出聲。
待翠枝被押下,殿中一片寂靜。皇后鳳目微轉,落在一旁早已顫若寒蟬的敬嬪身上,語氣陡然轉冷:
“敬嬪,未能約束宮女,致令是非橫生、擾亂內宮,失責之罪,不可輕縱。即日起,禁足兩月,好生思過。”
敬嬪聞言,身形一顫,連忙伏地叩首,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
“臣妾……謹遵懿旨。”
今次誣陷程依不成,反而同時得罪了顧明凰和德妃。即使有宛妃在身後依仗,今後在六宮之中,只怕再難抬頭做人。
皇后說完便不再看她一眼,語鋒不變,繼續說道:
“四公主落水一事,眾說紛紜,真相未明。但九公主拉其入水,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終究屬實。今既已領過掌刑,此事暫且作罷。”
德妃急聲欲辯:“皇后娘娘……”
皇后卻只是淡淡一瞥,語氣更顯凌厲:“若兩位不服,大可請皇上親臨複議。”
德妃面色微滯,張口欲言,卻終是低頭應道:“臣妾……明白。”
程依暗中輕吐一口氣。
這沈氏果然是久居六宮之主的人物,手段老練,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先是懲戒敬嬪,給自己一個交代,又順勢替自己洗清嫌疑,安撫了顧明凰。最後一句輕描淡寫的訓斥,更是給了德妃一個臺階。
如此這番處置倒叫旁人都無從反駁。
至於德妃那副“委屈至極”的模樣……呵,在這後宮之中,哪個妃子不是慣於表演的大師?
沒有翠枝這個證人,四公主安希所說也不過是一面之詞。
牽扯下去說不得要給她一個誣告之罪,如今皇后主動和了稀泥,她心底指不定多高興呢。
她目光微轉,餘光掃向顧明凰,頓時便是心頭一緊。
只見顧明凰神情驟冷,眼中怒意翻湧,腳步一動,竟有出列發難之意。
果然皇后還是低估了自己在顧明凰心中的重要性,這位今日是鐵了心要為自己尋個交代,半步不讓。
她心中暗歎,有個護崽心切的娘,也讓人有些頭疼。
可今日之事,已不宜再鬧下去。若顧明凰執意不肯罷休,怕是當真會請來皇帝親臨裁斷。
只是皇帝一向對顧明凰印象不佳,此時又無確鑿證據,分明只是兩方各執一詞。
一邊是德妃,一邊是顧明凰,勝負其實早已昭然若揭。
不過顧家畢竟勢大,皇帝未必會明面上責罰她們母女,相反倒可能為息事寧人而偏袒二人。
但由此換來的,卻只會是他對整個昭和宮更深一層的厭棄與疏離。
這筆賬,終究是得不償失。
她眼神一閃,心念急轉,趁眾人尚未反應之際,輕步向前兩步住顧明凰的衣袖。
“孃親……”她柔聲喚了一聲,聲音裡竟透出幾分哽咽,眼神怯怯地看著顧明凰,眼中盡是委屈和害怕。
“父皇要是過來會不會責罵依依,明明前幾日父皇還誇依依變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