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悄悄透過百葉窗,在光潔的地板上倒映出一道道的斑馬條紋。
黑澤英二作為製作局的一級導演,雖然在製作局本部也有他的課室,但他的獨立辦公室是在外面的,所以當他出現在導演課室的時候,整個樓層彷彿都安靜了一瞬。
畢竟他的名氣太響亮了。
因此黑澤英二所過之處,無論是正在埋頭工作的助理職員,還是端著咖啡路過的各級導演,無一不迅速停下腳步,恭恭敬敬地彎腰九十度,口中尊稱著:“黑澤導演,下午好!”
“嗯。”他只是微微頷首就算是回禮。
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看不出太多情緒,但眼神中的銳利卻足以讓任何人心頭髮緊。
他的目光掃過這片被臨時徵用為‘野原課室’的辦公區,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
這裡人很多。
近乎嘈雜。
可當他環視一圈以後,發現在場的,竟然大部分都是關東電視臺的老面孔,是他熟悉的關東派系的人。
“佐藤,山本。”黑澤英二停下腳步,看向聞聲迎來的兩人:“這裡是怎麼回事?關東派的人,什麼時候這麼齊心協力地聚集到這種小地方來了?難道你們在籌備一部大和劇?”
他口中的大和劇,是霓虹國放送協會每年一部的年度歷史大戲。
以投資巨大、場面宏偉、製作精良著稱。
是電視劇領域的巔峰之作,通常需要調動整個派系的資源才能完成。
被點到名的佐藤健司和山本毅,兩人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了混雜著苦笑與敬佩的複雜神情。
佐藤健司上前一步,語氣裡帶著一股壓抑不住的興奮:“黑澤導演,您誤會了,我們是在為野原課長的單元劇做準備。”
“單元劇?”黑澤英二的眉頭挑得更高了,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銳利。
他當然知道單元劇是什麼。
一集一個獨立的故事,創意為王,節奏至上。
這種玩法,與他所擅長的那種需要用幾十分鐘的篇幅去鋪陳人物命運、描摹時代風雲的宏大敘事,完全是兩個世界的產物。
“是的,黑澤導演。”山本毅也在這時開口了,他那張總是如同鷹隼般銳利的臉上,此刻竟也帶著幾分近乎於學生般的崇敬:“野原課長的構思,已經完全超出了我們的想象。他將一種全新的,被他命名為‘都市怪談’的創意,融入到了這次的真人劇當中。我們這些人在看過他的企劃案後,才真正明白,什麼叫……天才。”
天才。
這個詞從山本毅這種向來眼高於頂,只認實力的實力派執行導演嘴裡說出來,那分量,比任何收視率報告都更具衝擊力。
黑澤英二的目光,在佐藤健司和山本毅那兩張寫滿了心悅誠服的臉上,來回掃視著。
他太瞭解這兩個人了。
當年在關東電視臺的時候,這兩人就是他頗為看好的中堅力量。
一個擅長統籌,一個精於執行,都是有本事,也有傲骨的傢伙。
可現在,這兩個加起來快一百歲的中年男人,在提到那個年僅二十三歲的年輕人時,竟不約而同地,用上了課長這個敬稱。
那份發自內心的敬畏與臣服,根本不似作偽。
這讓黑澤英二心中那份本就濃厚的好奇,徹底發酵成了一種近乎於探究的渴望。
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年輕人,能讓這兩頭桀驁的關東猛虎,都甘心俯首?
“帶我去看看。”黑澤英二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威嚴,“不要聲張,我只想……悄悄地看一眼。”
“嗨!”
佐藤與山本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瞭然。
他們一左一右,如同兩位忠誠的衛士,為這位曾經的王者,撥開了通往新世界大門的重重人浪。
也沒有人敢對黑澤英二無禮。
在場的藝人們都知道他的身份。
於是紛紛讓開一條道路。
他們來到了那間被當做課長辦公室的獨立房間門口。
門虛掩著,沒有關嚴,像是一道故意留下邀請人窺探其中奧秘的縫隙。
黑澤英二的目光穿過那道縫隙投了進去。
“嗯?”
然後,他便愣住了。
他預想過很多種可能。
或許,那個年輕人正意氣風發地打著電話指點江山;又或許,他正焦頭爛額地,對著一堆繁雜的報表與預算,苦苦思索。
可他唯獨沒有想到,會是眼前的這番景象。
房間裡很安靜,只有筆尖在紙上游走時,那沙沙的輕響,像春蠶在不知疲倦地啃食著桑葉。
那個被所有人譽為‘天才’的年輕人,此刻正安靜地坐在桌前。
他沒有看報表,沒有打電話,甚至沒有抬頭。
他只是在畫。
陽光從他身側的窗戶斜斜地射入,將他專注的側臉勾勒出一道柔和而堅毅的輪廓。
他的手很穩,快得甚至帶出了殘影。
那流暢的線條,精準的構圖,充滿了視覺衝擊力的分鏡,彷彿不是被他創造,而是早已存在於他的腦海裡,他要做的,只是將它們默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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