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1879:獨行法蘭西

第3章 意外的邀請

這種時間上的高度集中,並非僅僅為了遵守規則,而是為了極致地強化戲劇的緊張感和人物的心理壓力。

想象一下,費德爾的愛慾、嫉妒、恐懼和絕望,在短短一天內如同點燃引線的炸彈一般劇烈地爆發、碰撞,最終導向無可挽回的毀滅。

時間,在這裡不是束縛,而是加速悲劇程序、凸顯人性深淵的催化劑。人物矛盾就像火藥,同樣的分量,灑在地面上它只能燃燒片刻;而塞進有限的空間裡,則可以引發爆炸。

拉辛的偉大之處,恰恰在於他能在古典主義的框架內,爆發出如此震撼人心的情感力量。

教授,兩個問題我都回答完了。”

說罷,也不管伊波利特·泰納教授是否同意,他就自顧自地坐了下來。

教室裡如死一般沉寂。

如果說讀過《費德爾》不算奇怪,那能將它分析到如此深刻的地步,則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看到萊昂納爾沒有出成洋相,阿爾貝·德·羅昂臉色氣得慘白,就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屍體;他的跟班們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伊波利特·泰納教授先是震驚,然後是疑惑,隨即又轉為欣賞。

不過他並沒有誇讚萊昂納爾,只是淡淡地說:“答得不錯,索雷爾先生。希望以後你抵達教室的時間,也能如答案一樣準確。”

接著就繼續開始講課:“……讓·拉辛是法國古典戲劇的集大成者,但我們為什麼更欣賞莫里哀……”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課的鐘聲響起,所有人站起來向伊波利特·泰納教授行禮,等到教授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裡,所有人才鬆了一口氣。

在老師擁有絕對權威的時代,伊波利特·泰納又是至高無上的法蘭西學院院士,他的課堂帶給學生們的壓迫力是不言而喻的。

能像今天的萊昂納爾一樣,從容、平靜地回答他的提問,而不是戰戰兢兢、如臨大敵,在過去是絕無僅有的事。

所以今天萊昂納爾帶給同學們的震驚,不僅因為他精準如手術刀的回答,更因為他自信、不卑不亢的態度,這通常被認為只有那些出身極為高貴的紳士才會擁有社交姿態。

學生們可都還記得,聖誕假期之前,萊昂納爾還是一個唯唯諾諾、只敢縮在角落裡的阿爾卑斯鄉下人。

已經有人竊竊私語,萊昂納爾是不是從哪兒繼承了一大筆財產?或者是一個貴族的頭銜?

在他們的概念裡,只有金錢與權力能讓人發生這樣大的變化。

至於說他為什麼會對「三一律」、《費德爾》如此熟悉,基本沒有人關心。

至於萊昂納爾為什麼還穿著磨光了肘部的舊外套、要乘坐公共馬車來學院,則被有意無意地忽略了——也許他只是沒來得及辦接收手續呢?

而作為焦點人物的萊昂納爾只想快點離開教室,去外面呼吸一些新鮮空氣。

索邦大學的建築主體是原來的索邦神學院,足有200年的歷史,採光、通風都不如如今的奧斯曼建築,即使白天也要點燈補充光源。

上了一早上的課,這裡早就充斥著各種糟糕的味道——年輕男性的荷爾蒙味、各種香水的味道,以及煤氣燈的味道——令人窒息。

萊昂納爾瞥了一眼還在用忿恨、驚疑不定的眼神看著自己的阿爾貝,暗自嗤笑一聲,收拾好筆記,迫不及待地衝出了教室。

現在最緊要的問題是填飽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

萊昂納爾懷裡有一塊用體溫暖著的麵包,麵包裡夾著一片薄薄的鹹肉。

只要找到一家咖啡館,花10生丁買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就能湊合一頓不錯午餐。

這時一個清亮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萊昂納爾·索雷爾是嗎?”

萊昂納爾轉過身,發現是一個年紀比自己略大幾歲的年輕人,個子不高,但體型健碩、輪廓分明,濃密的深棕色頭髮修剪得整齊利落,上唇留著濃密的八字鬍,末端延伸到臉頰——這是如今的風尚。

他的神情頗有倨傲,但正儘量向萊昂納爾顯露自己的友善。

萊昂納爾有些疑惑:“我是……您是哪位?”

年輕人向萊昂納爾伸出手:“我叫居伊·德·莫泊桑,如果可以,我想請你共進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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