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菲特街64號,萊昂納爾的新公寓裡,煤氣燈的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萊昂納爾此刻正在書桌前愁眉苦臉,不是寫不出來新作品,而是因為明天就要參加阿列克謝耶芙娜男爵夫人的化裝舞會了。
他面前的書桌上攤開著一封燙金的邀請函,連邀請的稱呼都沒有,直接就是誠邀手持信函者參加男爵夫人的化裝舞會,主題則是:「真相之夜」。
如果是其他人舉行的,那他也許會拒絕;但是邀請他的人如果是伊凡·謝爾蓋耶維奇·屠格涅夫,那就不一樣了。
屠格涅夫也很坦白,他自己年歲已高,並沒有興趣參加這樣年輕人的社交活動;
但是男爵夫人許諾,如果他能參加,並且帶來幾個巴黎的青年才俊,那麼她會為流亡巴黎的俄國進步人士提供一些必要的幫助。
何況還有那位阿列克謝耶芙娜男爵夫人——她可是因為自己給索邦捐了30萬法郎!
除了幫屠格涅夫一個忙,萊昂納爾也有些好奇這位男爵夫人是怎樣的妖……慷慨女士,化裝舞會顯然是個能進退自如的場合。
不過參加化裝舞會的費用卻不菲——因為要想在不被嘲笑著裝老土、沒有新意,得花上不少錢置裝。
這筆錢幾乎是一次性的,沒有人會把化妝舞會上的衣物日常穿戴,而它們也不能出現在下一次化裝舞會上。
萊昂納爾手頭現在並不缺錢,只是覺得有點心疼。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在《現代生活》的稿費剛剛結算——沙爾龐捷先生慷慨地按最高標準支付,甚至額外加了獎金,整整2000法郎。
《我的叔叔于勒》也已經寫好發給了《小巴黎人報》,應該這兩天就能刊登出來,稿費應該不會少於300法郎。
加里布埃爾那1500法郎的匯票也在前兩天被足額兌換出來了,加上之前的一些結餘,他手頭的現金近期將會達到5000法郎左右。
嗯,恰好是格林海特先生一年的薪水……
呸呸呸……萊昂納爾連忙把這個不幸的鄰居趕出腦海。
“化妝……主題是‘真相之夜’……”萊昂納爾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
就戴個面具?那無異於自取其辱,更會辜負屠格涅夫的引薦,甚至可能激怒那位熱情且富有的男爵夫人。
“真相……身份……”他低聲咀嚼著這幾個詞,一個大膽而討巧的計劃在腦中迅速成型。
它不需要昂貴的絲綢或天鵝絨,不需要繁複的刺繡或鑲嵌寶石的面具,它只需要一點……文學的狡黠。
萊昂納爾走到自己的臥室,開啟衣櫃,把早已經很久不穿的那套舊衣服翻了出來。
看著到處都是脫毛、開線、肘部還磨得光光的外套,還有皺得不成樣子的褲子,萊昂納爾心中湧起一陣感慨。
這套衣服已經被仔細地清洗過,沒有了“十一區的臭味”,但仍然上不了檯面。
不過這在化裝舞會上,卻不是什麼大問題——19世紀歐洲的化妝舞會上什麼都有人扮,從木乃伊到一棵樹,甚至西伯利亞的北極熊。
他這一身,不就是自己的“真相”嗎?一個從阿爾卑斯鄉下來的窮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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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夜色下,巴黎警察總局刑事偵查科的一間辦公室裡亮著全域性唯一一盞燈光,克洛德探長正對著穿衣鏡整理綬帶。
鏡中的男人四十歲上下,身材精幹,眼神銳利如鷹隼,此刻卻穿著一套十八世紀的法國將軍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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