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1879:獨行法蘭西

第93章 屠格涅夫的邀請

說話的人是愛彌兒·左拉,自然主義的旗手,他既是屠格涅夫的老朋友,同時又總對他過於富有感情的筆調頗有微詞。

“讓女人以孩子的死開頭,是萊昂納爾的智慧,不是那個女人的智慧。她就是病人!她的一切表現都是遺傳的缺陷,與生理的病態!”

左拉的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甚至都有沒有看作者萊昂納爾一眼。

萊昂納爾倒沒有覺得奇怪——作品問世以後,其解讀權就不獨屬於作者,是一個常識;而這個常識推演到極致,就是所謂的“作者已死”。

後世中國的高考語文的相關討論,經常因為缺乏這樣的常識陷入各說各話的死衚衕。

比如那條“眼睛還帶著一絲詭異的光”的魚,根據作者自己解釋,是截稿日的時間壓力下,隨手寫的結尾,沒有什麼深意。

但是在出題者(當然也是解讀者)看來,這條魚和它詭異的目光是有象徵含義的。

所以萊昂納爾此刻沒有出聲打斷二人的討論,而是陷在沙發裡,點上一支菸,安靜地做一個傾聽者。

左拉站在客廳中央,不僅是對屠格涅夫,也是對所有人說:“請允許我更‘科學’地看待這個人物。她,以及她所代表的,是遺傳疾病與生理本能的產物!

她的母親,你們注意到了嗎,她那個寡居的、多疑的母親,對她並不關心,從來不親吻她,這種冷漠,本來就是一種情感上的病態。

她所有的極端行為——偷窺、收集菸頭、獻身、獨自撫養孩子——則走向了另一個極端,也是情感上的病態。

病態的母親,病態的女人,這不是遺傳是什麼?她極度扭曲的行為,是因為她病了!病得厲害!

‘l’對她而言,早已不是一個具體的人,而是她灰暗人生中唯一能抓住的、幻想出來的‘意義’符號。”

左拉的分析像一陣冷風颳過沙龍,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理性,是最典型的「自然主義」觀點。

包括福樓拜在內,這裡大部分的作家都在相當程度上贊同「自然主義」,並據此進行創作實踐。

尤其是幾位年輕作家,如保爾·阿萊克西和昂利·塞阿爾,更是「自然主義」的狂熱擁躉。

所以他們很快就達成了一致,認為“陌生女人”的悲劇是一種必然的結果,是由她身為女人這種“非理性生物”,與她從母親那裡得來的“遺傳疾病”決定。

無論這個“l”是否出現,她都無法逃避這個命運,她總會在她灰暗生命的某一個階段,找到一個像“l”一樣的象徵符號,然後完成她飛蛾撲火的命運。

萊昂納爾雖然不同意這個觀點,但是此刻也無意出言反駁,他更想聽聽屠格涅夫的看法。

這個俄羅斯人果然沒有被輕易說服。

他把菸斗翻過來,在菸灰缸上磕了磕,然後也站了起來:“必然結果?愛彌兒,恕我直言,你對她病態遺傳的分析,我完全贊同。

但是,‘必然’兩個字,就能抹殺她靈魂中那點微弱卻真實的光亮嗎?”

他環視眾人,目光炯炯:“她確實被困苦的環境和病態的遺傳禁錮了。但在這禁錮中,她卻發展出一種驚人的、近乎宗教般的純粹性。

她的愛是病態的、扭曲的,這沒錯。但這份愛裡,難道沒有一絲屬於‘人’的尊嚴的閃光?

愛彌兒,您強調本能,但‘本能’會驅使她在生命的最後時刻,要求‘l’每年買一束白玫瑰嗎?

這不是為了索取,不是為了喚起愧疚,甚至不是為了被記住——她深知‘l’記不住!

這更像是……是她為自己構築的、僅存於想象中的永恆儀式,是她對抗徹底虛無的最後一點微弱的、屬於‘人’的意志體現!

生理上的病態塑造了她,但在她靈魂的最深處,還保留著一絲疾病與環境都無法完全碾碎的、屬於個體精神的韌性。

恕我直言,這才是《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的價值!不要把它侷限在女人身上!”

屠格涅夫的話同樣擲地有聲,沙龍陷入短暫的寂靜。左拉若有所思地抽著煙,福樓拜眼中則流露出讚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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