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外!號外!教廷派出樞機大人蒞臨巴黎,誓要肅清出版界的毒瘤!”
窗外報童的叫賣聲,一聲聲敲在《喧譁報》主編加里布埃爾·馬瑞爾的耳膜上,震得他腦袋發昏。
此刻他上手正拿著一份《費加羅報》,正是窗外報童叫賣的那份。
上面那篇關於兩位宗教人士在國民議會演講的報道,每一個鉛字都像燒紅的針,紮在加里布埃爾·馬瑞爾肥厚的手指上。
“吉貝爾……你這個兩面三刀的毒蛇!”加里布埃爾從牙縫裡擠出低吼,手指幾乎要將報紙攥爛。
報紙上,吉貝爾主教在議會講壇上那副悲天憫人、憂國憂民的嘴臉,以及他引出的那位來自羅馬的拉斐爾·蒙泰利樞機,都讓加里布埃爾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他本以為那一萬法郎的“捐款”能買來喘息之機,畢竟吉貝爾收錢時那副勉為其難的虛偽模樣還歷歷在目。
如果按照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遊戲規則,這位總主教大人會像往常一樣,在樞機面前“美言”幾句,把責任都推到“地下印刷作坊”和那個神秘的“老實的巴黎人”身上。
然後再暗示可以從他加里布埃爾身上榨取更多“贖罪金”來平息事態。
但他錯了,錯得離譜。
蒙泰利樞機在議會上提出的那三點請求,尤其是第一點和第三點,簡直就是衝著他加里布埃爾和《喧譁報》來的索命符!
吉貝爾那個混蛋,不僅沒替他遮掩,反而很可能在樞機面前添油加醋!
那一萬法郎,給他比餵了狗都不如!狗吃了還會搖尾巴!
不過他只是憤怒,卻並不慌張,這種情況在他30年的媒體生涯中已經遇到過多次——在《喧譁報》還叫做《巴黎淑女通訊》的時候,他就曾因為報道了拿破崙三世陛下的一位情婦在外蓄養情夫的緋聞,而受到法庭的通緝。
但他也只是去英國躲了半年,在交了一筆罰款以後就回到了巴黎。
目前唯一讓他感到心疼的是《頹廢的都市》實在賣得太好了,簡直是在報社裡開了一家鑄幣廠。
想到這部小說接下來還有兩部,他就垂涎欲滴——哪怕這次他再被驅趕出巴黎,也能憑此東山再起。
思慮再三,他掏出一張信紙,給「一個老實的巴黎人」寫了一封催稿信:
【「一個老實的巴黎人」先生:
《頹廢的都市》第一部銷量甚佳,讀者無不翹首期盼第二部的出版。雖然我深知優秀的作品必須要時間來釀就,但是巴黎的讀者等不了了,法國的讀者等不了了。
我以最迫切的心情懇求您:在未來兩週內,將您已完成或即將完成的第二部書稿交予我!哪怕尚有一小部分未完成,也未嘗不可。
為表誠意:稿酬尾款已備妥,只要書稿一到,即刻奉上,絕無拖延!
靜候佳音,萬勿遲疑!
您焦急的合作者g.m.】
加里布埃爾將信看了又看,確認萬無一失之後,才塞進信封,並用他肥厚的舌頭舔了舔封口,將信封好。
他不在乎「一個老實的巴黎人」是否會被《費加羅報》上的報道震懾,他相信只要給出足夠的誘惑,那個窮酸文人一定會鋌而走險。
至於《頹廢的都市》第三部——哈,且等兩個人都渡過了眼前的危機再說。
想到這裡,他大喊一聲:“皮埃爾,你這頭懶驢,快給我滾進來!”
等到把信交給對方後,加里布埃爾交代了一句:“這次你繼續給我守在郵局外面,跟上那個窮小子,看他去了哪裡,和誰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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