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的東西往往最吸引人。
再加上時間的發酵,口口相傳下,也有更多的人知曉了在這城西的城門位置有三個峨眉小弟子進行義診開方,且醫術頗高,比起城中的大夫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也讓顧少安三人回到城西時,看見了更多的人。
賠了上午毀壞的木桌錢,顧少安又讓餛飩攤的店家搬來一張更結實、但也更顯笨重的木方桌替代。
有了上午殺雞儆猴的威懾,下午前來求診的隊伍雖然更長,但秩序卻好得出奇。
無人再敢聒噪或得寸進尺地索要藥物銀錢,即便有人眼神閃爍,在顧少安那雙沉靜如淵的眸子掃過時,也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顧少安沉穩坐診,指下脈象如溪流般清晰可辨。
周芷若凝神書寫藥方,娟秀的字跡躍然紙上,楊豔則穿梭在隊伍旁,耐心地引導著病人,解釋著簡單可行的穴道按壓方法。
三人配合愈發默契,效率也高了不少。
然而,就在顧少安為一個氣喘吁吁的老者開完方子時,一個穿著嶄新青緞長衫,約莫四十多歲的微胖中年男子在兩名精壯夥計的陪同下,擠開人群走到了診桌前,臉上堆著笑:“在下是城中‘回春堂’的掌櫃,姓劉,見過小神醫。”
中年人抱拳行禮,聲音洪亮,試圖壓過周圍的嘈雜。
得知了來人身份,顧少安放下筆,抬眸看他,神色平靜無波:“劉掌櫃客氣。不知有何見教?”
見顧少安小小年紀就已經透露出這樣的沉穩之色,劉掌櫃心中不由暗讚一聲。
隨後上前一步,聲音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親熱與惋惜:“劉某見小神醫在此辛勞,為這些貧苦鄉親費心費力,懸壺濟世之心著實令人敬佩,只是這城門之地,塵土飛揚,嘈雜不堪,如何能讓小神醫靜心施展妙手?”
他話鋒一轉,指向不遠處那看起來頗為醒目的三層樓閣,正是嘉定府首屈一指的大藥鋪“回春堂”。
“小神醫請看,敝堂雖稱不上華屋廣廈,卻也窗明几淨,寬敞舒適,堂內設有多間雅靜診室,坐堂的都是嘉定府乃至川中有名的杏林高手,往日每日求診者如雲,日進百金亦是尋常!”
他刻意頓了頓,眼角的餘光觀察著顧少安的表情,加重了語氣道:“小神醫若是願意,可移步敝堂掛牌坐診,讓小神醫有上佳治病之所的同時,敝堂還願以七十文一位價格付於小神醫作為診金。”
周圍的嘈雜聲在劉掌櫃刻意宣揚下安靜了不少。
七十文一位,這個數字讓不少排隊候診的窮苦百姓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眼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複雜神色。
他們看一次病,抓藥的錢加起來也未必有這麼多!
而按照顧少安號脈開方的速度,一日下來可應對上百人。
算下來,一日便是七十兩甚至上百兩的銀子。
這讓周圍這些普通百姓如何不驚?
不少人看向顧少安時,也多了幾分眼熱,再回想自家那與顧少安差不多大的孩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但更多的人在知曉了劉掌櫃的來意後,臉上則是浮現出憂慮之色。
畢竟顧少安若真的受劉掌櫃邀請前往回春堂坐鎮,他們這些人還如何能享受這免費的診病之便?
面對劉掌櫃所言,顧少安面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平淡如古井之水。
“承蒙劉掌櫃看重,只是在下在此所為,是奉我峨眉派師命前來城內義診,意在為貧苦鄉親略盡綿薄之力,免其診金之困、求醫之苦,而非圖利。”
“回春堂門庭若市,自有金玉滿堂之資,自不需在下多事。”
簡單兩句話,既點明瞭本質區別,又不失禮數地表達了拒絕。
聽著顧少安的回應,劉掌櫃心中暗歎。
但臉上卻並未有太多失落,似是早就預料顧少安的反應。
旋即臉上笑意不減讚歎道:“小神醫不愧是峨眉高徒,品性高潔,老夫佩服。”
說到這裡,劉掌櫃話語一轉道:“多年前回春堂剛剛開啟時,敝堂也曾蒙受峨眉派之恩,今日既然遇見小神醫義診福澤百姓,在下也心有所動,願出一份力。”
說著,劉掌櫃轉身看向身後一眾人道:“今日小神醫義診,凡持小神醫藥方前往我回春堂者抓藥,一律對摺。”
劉掌櫃此番“豪舉”來得突然,顧少安聞言也是微微一怔。
而周圍的人在聽到劉掌櫃這番話,也是瞬間炸開了鍋。
“聽見了嗎?聽見劉掌櫃說的了嗎?去回春堂抓藥,對摺啊!這可能省不少銀子。”
“天爺!劉掌櫃這是發了天大的善心啊!”
“這下可好了!小神醫開方子,回春堂賣便宜藥,這不是老天爺開眼了嗎?快去回春堂抓藥.”
有些嘈雜的聲音讓顧少安回過神來。
目光掃了周圍那些面露興奮的百姓一眼,再看面前的劉掌櫃。
注意到對方臉上不經意露出的幾分得意,顧少安思緒一轉,立刻明白了對方此舉背後的目的。
稍稍沉吟後,顧少安對著劉掌櫃笑道:“掌櫃澤被鄉里,在下代受惠鄉親謝過掌櫃善舉。”
劉掌櫃臉上笑容更盛,連聲道:“小神醫客氣了,出份善心而已,比不得小神醫辛苦。”
說罷,便揮手讓身後兩名夥計麻利地跑到不遠處,不多時便提來兩壺熱茶和一碟新鮮果子,又不知從哪兒借來一張更乾淨的方桌,擺在一旁。
“小神醫和兩位姑娘辛苦,小小茶點不成敬意,潤潤喉也好繼續為鄉鄰解憂。”
做完這一切,劉掌櫃朝顧少安拱拱手後,一邊和周圍的人點頭示意一邊離開。
而方才已經拿到藥方的人,則是一窩蜂的跟在劉掌櫃的身後,目標直指回春堂。
周芷若看著這,也不禁露出由衷的笑容,輕聲道:“沒想到這劉掌櫃雖是商人,卻也有這樣的善心。”
楊豔撇了撇嘴道:“總感覺有點古怪,要是真有善心行這義舉,何必一開始要用錢挖顧師兄過去坐鎮?”
聽著兩人的話,顧少安臉上的那抹淡然笑意卻更深了些。
從兩女看待事情的反應,就能看得出兩人的心性了。
周芷若聰慧,但卻不諳世事,心中良善更多。
楊豔走南闖北,閱歷更深,有了此前被人牙子綁走的經歷,看待事情時總會帶上三分戒備。
他重新坐下,一邊提筆給下一位等候已久的老者寫方子,一邊用只有她們能聽到的平穩聲音說道:“真心行善或許未必,精打細算倒是一等一的。”
“啊?”
周芷若和楊豔都愣住了。
就連面前正在等著顧少安寫藥方的老者看向顧少安時神情也多了一絲錯愕。
顧少安筆尖微頓,抬眼看向兩人:“你們可知,尋常藥鋪,一錢草藥進價幾何?賣出又是幾何?”
二女齊齊搖頭,她們哪懂這個。
顧少安輕聲道:“以最尋常、方子裡用得最多的甘草來說,藥農採賣不過兩三文一斤,炮製晾乾後入庫分包,一錢成本可能還不到半文錢。但到了藥鋪櫃檯,賣給病家,一錢便敢開價三文、五文,甚或更多。”
峨眉山上雖然也有藥庫,但藥物難免不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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