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活我都能幹!”
對面的楊林聞言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那就好。”
“這兩孩子,以後就跟我姓。”
“等他們再長大點,身子骨結實了,也送去參軍,跟著大帥上陣殺敵,掙前程!”
他頓了頓,接著補充道:
“至於他們親爹.就在家裡給他立個牌位吧,逢年過節,讓孩子給他上炷香。”
王桂蘭聽到這話,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撲通一聲就要跪下:
“謝謝軍爺!軍爺仁厚!”
對於改姓的要求,王桂蘭自然沒有異議,吃的是哪家的糧食,就得跟哪家姓,這是最簡單的道理。
能立個牌位,都算楊林心地善良了。
楊林一把扶起王桂蘭,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行了,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跟我走吧,咱去後邊登記。”
“登記完了,漢王還給咱分地呢!”
“大王虧待不了咱,聽說都是從蜀王府抄出來的上等水澆田,肥得很!”
王桂蘭聽得眼睛都亮了,不敢相信還有這等好事。
楊林帶著她往登記點走,一邊走一邊規劃著未來:
“成了親,大王給咱放三個月假。”
“咱倆抓緊,再多生幾個娃。”
他拍著懷裡沉甸甸的賞銀和軍餉,底氣十足。
“你家男人有錢,生多少都養得活!”
像楊林這樣的軍漢不在少數。
他們都是苦出來的,很清楚自己成家要什麼。
所以這幫軍漢,不約而同地都選擇了那些看起來更能吃苦、更能持家、經歷過生活磨難的婦人。
對他們而言,這才是真正能一起過日子的伴侶。
就在底下士卒們熱火朝天地相親成家時,江瀚也在趙勝的安排下,準備在蜀王府的後花園裡,接見兩位女子。
他的婚娶物件,是平武縣王家和江油李家的嫡女。
李家的女子叫李曼文,劍州知州李興懷就是他爹。
王家的叫做王翌潁,是龍安知府王承弼的女兒。
對於這種與手下臣子聯姻的故事,古代帝王將相在創業初期都沒少幹。
遠的有漢高祖,近的有明太祖。
對於聯姻一事,江瀚也不反感。
其中固然有政治的考量,但另一方面,對江瀚個人而言,也確實是到了該解決個人問題、繁衍子嗣的時候了。
談不上什麼情情愛愛的,更像是一種水到渠成的、夾雜著責任與利益的雙重選擇。
四月初五,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蜀王府後花園經過簡單打理,雖無過多奇花異草,卻也顯得清幽雅緻。
在臨湖的一處水榭中,江瀚換下了一身戎裝,穿著一件青色的常服,坐在石凳上,等著趙勝將人引來。
他神色平靜,看不出太多情緒,彷彿只是在處理一件尋常的公務。
首先被引來的是一位身著淺綠色襦裙的女子。
她在水榭外略整了整衣襟,才在侍女的陪同下緩步走入。
只見她身形窈窕,瓜子臉,面板白皙,眉眼細長,透著一股書卷氣,正是李興懷的女兒李曼文。
她走到江瀚面前約五步遠的地方,便停下腳步,微微垂下眼簾,屈膝行了一禮,聲音輕柔:
“民女李曼文,拜見漢王。”
“不必多禮,坐吧。”
江瀚點點頭,指了指對面的石凳。
李曼文依言坐下,雙手交迭放在膝上,姿態極為端正,只是目光始終看著自己的裙襬,顯得有些拘謹。
江瀚打量了她一下,開口問道:
“平日裡在家,都喜歡做些什麼?”
李曼文輕聲答道:
“回漢王話,無非是讀些《女誡》、《列女傳》,偶爾臨摹字帖,或做些針線女紅。”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顯然是第一次遇見這種場面。
在這個時代,大戶人家的女子都講究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像這樣面對男子的場景,簡直少之又少。
江瀚聽李曼文說什麼《女誡》、《列女傳》,只覺得有些無趣,於是轉移起話題來:
“可曾讀過其他書?”
“比如經史小說,或者詩詞一類?”
李曼文輕輕搖頭:
“家父說,史書雜學非女兒家本分,未曾多讀。
“詩詞……也只是偶爾翻看些易安居士的婉約詞作,聊以消遣。”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卻也堵死了所有深入交流的可能。
江瀚又隨口問了些關於劍州風土、家中情況的問題,李曼文都一一作答,言辭得體,態度恭順,但總像是隔著一層無形的牆,讓人難以接近。
整個交談過程平淡如水,客氣而疏遠。
約莫一炷香後,江瀚便讓侍女將李曼文送了出去。
李曼文走後,江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臉上沒什麼表情。
稍事休息後,第二位女子被引了進來。
與李曼文的含蓄不同,這位女子步伐明顯輕快一些,身上穿著一件鵝黃色的衣衫,襯得面板愈發白皙紅潤。
她是王承弼的女兒,名叫王翌潁。
一張圓潤的鵝蛋臉,眼睛大而明亮,像含著兩汪清泉,嘴角天然微微上揚,帶著幾分俏皮的笑意。
她一進來,就帶著好奇打量了一下水榭的佈置,然後才看向江瀚,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禮,聲音清脆:
“民女王翌潁,拜見漢王。”
“坐。”
江瀚同樣指了指石凳。
王翌潁坐下後,不像李曼文那樣低眉順眼,而是大膽地抬眼看了看江瀚,眼神明亮,帶著些許探究的意味。
“聽說王知府詩書傳家,王姑娘平日都讀些什麼書?”
江瀚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王翌潁笑了笑,露出兩顆小小的梨渦:
“回漢王,父親確實藏書甚多。”
“除了女兒家該讀的,我也偷偷翻過《史記》、《資治通鑑》,只是看得似懂非懂。”
“除此之外,倒是更喜歡看些地理雜記,比如《水經注》《大唐西域記》之類的。”
“可惜身為女兒身,不能親自去那些地方看看。”
她語速稍快,帶著少女的活潑。
這話引起了江瀚的興趣:
“哦?你還看《大唐西域記》?”
王翌潁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
“胡亂翻看罷了。”
“只覺得裡面有些故事,比才子佳人的話本有意思些。”
“漢王您征戰四方,見過的奇景肯定比書裡寫的多得多吧?”
她很自然地把話題引到了江瀚身上。
江瀚難得地有了些談興,便挑了幾件轉戰途中遇到的趣事和險事說了說。
王翌潁聽得極為認真,時而驚訝地睜大眼睛,時而因緊張而握緊雙手,聽到最後化險為夷,又會鬆一口氣,很自然地拍手稱快。
交談的氣氛明顯輕鬆活躍了許多。
江瀚發現,這個姑娘不僅相貌明麗可人,心思也頗為靈動,見識遠超尋常閨閣女子,言談間自有主見,卻不讓人覺得突兀反感。
約莫兩炷香的時間後,王翌潁才在侍女的提醒下,意猶未盡地起身告辭,行禮後翩然離去。
等她走後,趙勝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裡鑽了出來,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大王,這兩位……您瞧著還成?”
江瀚手指輕輕敲了敲石桌,沉吟片刻,開口道:
“李家姑娘,規矩是極好的,像個大家閨秀。”
他頓了頓,語氣沒什麼起伏,
“王家的這個……倒是有點意思,膽子大,也挺健談。”
趙勝是何等精明的人物,立刻聞絃歌而知雅意,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那大王的意思是……”
江瀚一錘定音:
“就她倆吧。”
“你回去定個章程,是前後娶還是一起娶?”
“務必辦得穩妥些,不要失了禮數,也不要太過奢靡。”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
“對了,軍中不是還有很多弟兄也要成親嗎?”
“你看看能不能想想辦法,咱們搞個集體的典禮,熱鬧熱鬧,也讓弟兄們都沾沾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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