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祭拜後,江瀚馬不停蹄的就帶人離開了圜殿。
他總覺得這地方陰氣太重,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當初手下在清點圜殿物品時,士兵們曾在一個箱子裡發現了一張精心鞣製儲存的人皮。
對照王府檔案才發現,這竟涼國公藍玉當初被剝下的人皮。
祭祀祖考後,便進入了今日大典的正題,升御座,受朝賀。
當天光漸亮,吉時已到。
江瀚一馬當先,踏入承運殿,身旁的禮官立刻唱喝:
“請漢王殿下升御座!”
話音剛落,身後兩側親衛披甲帶刀,整齊的穿過江瀚身側,守在殿內四周,神色嚴峻。
在殿外一眾文武的注視下,江瀚一步一步登上高高在上的蟠龍王座,安然坐定。
啪!
隨著一聲淨鞭響起,承運殿門口的太監扯著嗓子,放聲唱道:
“群臣入殿,分班而立!”
江瀚高居王座,俯視著承運殿內,看著眼前的一幕。
只聽朝鼓聲中,參加大典的文官武將依次進入大殿,分列于丹陛之下。
待眾人站定後,太監二揮淨鞭,示意鼓聲停下,奏響禮樂。
威嚴急促的鼓點聲戛然而止,承運殿後傳來一陣悠揚的黃鐘禮樂之聲。
當!當!當!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禮樂聲漸熄,太監三揮淨鞭,一旁的禮官隨即高唱:
“跪——!”
殿內殿外,所有文武官員、將士代表,齊刷刷跪倒在地。
“叩首——!”
“再叩首——!”
“三叩首——!”
“興——!”
“跪——!”
如此三跪九叩的大禮之後,眾人伏地,齊聲山呼:
“漢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聲浪如同滾雷,衝出大殿,響徹整個王府,甚至傳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緊接著,殿外軍士擂響巨大的戰鼓,鳴放禮炮,轟鳴聲震動著整個成都城。
聽著耳邊傳來的轟鳴,看著殿內黑壓壓伏地、又再次肅立、目光灼灼地望著他的文官武將們,江瀚心中感慨萬千。
就是這些人跟隨著他,自兵荒馬亂的京畿之地,到黃沙漫天的西北大漠;
從峰巒雄偉的三晉之地,再到萬夫莫開的巴蜀險扼,一步步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
如今,他們都跪伏在這裡,將各自的身家性命、前程未來,一起奉到了他的面前。
江瀚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豪情從胸中迸發出來,瞬間充滿四肢百骸。
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
這明末亂世,合該由他來終結!
三通鼓響過後,江瀚吐出一口濁氣,虛抬右手:
“免禮平身。”
“謝漢王!”
眾人這才起身,垂手肅立。
此時,一旁的禮官再次高聲唱喏:
“誦王上即位詔書!”
趙勝應聲出列,從禮官手中鄭重接過一卷明黃色的綢緞詔書,面向眾人,深吸一口氣,高聲朗讀起來:
維王八年,歲在乙亥,八月仲秋,朔越癸丑。
漢王謹昭告於皇天后土、日月星辰,並諭川中臣民知之:
嗟爾大明,自太祖高皇帝龍飛淮右,掃蕩胡元,開日月之新天,已歷二百六十七載。
然至今日,運祚傾頹,綱常崩壞。
當今昏主,居深宮而不知民瘼,信閹豎而自毀長城。
朝廷袞袞諸公,飽食終日,只知盤剝以充私囊;官府層層胥吏,如虎似狼,唯務催科以媚上官。
更兼強徵加派,視黎民如草芥;縱容宗藩,刮四海如飴膏。
遂使九州板蕩,四海鼎沸,餓殍塞道,死者枕藉。
朝廷無道,忠良寒心;將士泣血,何以求生?
吾本延綏一小卒,出身寒微。
見蒼生倒懸,憤奸佞盈朝,故而振臂一呼,提三尺劍,舉義旗,聚各路豪傑。
非為富貴計,實則為萬民求生解厄。
自陝及晉,轉戰豫蜀,旌旗所指,所向披靡。
全賴將士用命,臣工齊心,方克定成都,收取巴蜀。
今奉天命,順民心,於成都晉位漢王。
謹此佈告海內,鹹使聞知。
自今而後,凡我治下,官清吏明,稅賦有度;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廬;士農工商,各安其業。
有貪殘害民者,必以嚴刑峻法懲之,雖親不貸!
詔書文字鏗鏘有力,歷數明廷罪狀,闡述起義初衷,宣告新政綱領,聽得殿內眾人心潮澎湃,尤其是跟隨江瀚已久的諸位將領,更是激動得握緊了拳頭。
等趙勝宣讀完詔書後,江瀚隨即開始宣佈新的制度改動和人事任命。
政權草創,整體框架暫沿明制,但設為八部。
“戶部、禮部,由趙勝統領,負責錢糧週轉、禮儀教化及部分低階官員銓選。”
“農部,由李興懷執掌,專司農桑水利,糧儲救災。”
“工部,仍由莊啟榮牽頭,營造軍械,興辦工坊。”
“學部,由王承弼負責,開科取士,興辦學堂。”
“刑部,由薛志恆管轄,刑斷稽核、冤獄平反。”
“至於吏部、兵部.”
江瀚頓了頓,
“暫時空缺。”
殿內的一眾文武很清楚,人事和軍權是命根子,漢王肯定不可能輕易放下來。
其餘如都察院、大理寺等機構長官也暫時空缺。
先把衙門建起來,等以後找到了合適的人選,再做調整。
軍中各級將領、掌令官以及糧稅司等直屬機構人員,也各有封賞升遷。
對於領兵大將,職官上暫仍稱參將,但江瀚允諾擴軍後即可升任總兵,獨鎮一方。
此外,他還重新設立了“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首批將先行賞賜子爵、男爵等爵位,以酬功臣。
賞賜是要慢慢給的,免得以後各級將領再立下功勳,賞無可賞。
對於廣大基層士卒,江瀚更是出手豪綽。
凡是入川以前跟隨他的戰兵,每人發足三十六兩銀子,算下來就是整整兩年的餉銀。
入川以後,從各地徵召的民兵因為已經發了田土的關係,所以每人賞銀十兩。
殿外得知訊息的衛兵們聞言,無不欣喜若狂,差點沒當場跪下磕頭,全靠軍紀約束才保持肅立。
抄沒蜀王府兩百年積累的財富,讓江瀚有足夠的底氣犒賞全軍。
同時,他也宣佈減免四川各地百姓一年錢糧,以此收攏民心。
是夜,蜀王府內大擺慶功宴,觥籌交錯,歡聲雷動。
宮燈次第燃起,將殿內照得亮如白晝,文官武將們開懷暢飲,慶祝著這來之不易的階段性勝利。
殿內一群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樣,接二連三地上前,不停地朝著最上首的江瀚敬酒恭賀。
樂師敲著鼓點,大殿正中間的舞師執朱干玉鏚,踏鼓而舞
一曲奏罷,趙勝悄悄從席間起身,湊到上首的江瀚身邊,低聲詢問道:
“大王,如今開府立制,大局初定。”
“您的婚娶大事.是不是也該提上日程了?”
“李家、王家皆有嫡女,賢良淑德,您看.是不是先見見?”
“或者,臣下直接發一張文書,通告全川,為您遴選秀女?”
趙勝的聲音雖低,但附近幾桌喝得正歡的將領們,都不約而同地放緩了動作,屏息凝神,豎起耳朵,一臉關切地偷偷瞄向江瀚。
江瀚餘光一掃,將眾人的神情盡收眼底。
算起來,自己差不多也二十有九了,再拖可就真說不過去了。
這不僅是他一個人的終身大事,更是關係著政權穩定。
於是江瀚笑了笑,對趙勝點了點頭:
“依我看,遴選秀女就不必了吧?搞得興師動眾的。”
“先見見李家、王家的姑娘吧,一家挑一個便是。”
緊接著,江瀚頓了頓,聲音提高了一些,讓周圍人都能聽到:
“不光是本王,軍中還有那麼多弟兄打著光棍呢!”
“如今戰事稍歇,也該讓他們成家立業,安心過日子了。”
他扭頭看向趙勝,吩咐道:
“你明天就發通告,在川中遴選適齡女子,要那些能持家過日子的,別選些什麼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大小姐。”
“回去告訴弟兄們,本王給他們發媳婦了!”
“讓他們各自把存下來的軍餉都準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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