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秘武林:俠客揮犀錄

第307章 醉袖迎風受落花

但儒門就不一樣了。

儒門真正的頭面人物,除了少數大儒潛心索隱訓詁、深居名川書院,大部分都在官場中有著一席之地,有的甚至身居宰輔之職,最是把子不語怪力亂神掛在嘴邊,怎麼可能輕而易舉的就被皇帝說動,和他們眼中的那些個神棍們湊一桌?

除非……儒門本來就有這麼一幫人?!

“正是如此!”

袁承志猛地一拍茶案,這次卻用了巧勁,只震得兩隻茶碗輕輕相撞,發出清脆的迴響。

“早在徽宗宣和二年,潛心修煉的教主道君皇帝就憂心各地異事發生,曾詔令諸多文武官員,館選出九名通曉陰陽五行、太玄甲子、風水堪輿等術數之官員以備查用,並在昭文館、集賢院、史館三館外另設璇璣閣,眾人皆封為秘閣官。”

“後經靖康之難諸多沉浮,璇璣閣秘閣官雖仍在官職之列,卻被視為皇府內侍之屬,常在此列的九人不堪其擾,便以北斗輔弼九星為序,奇門遁甲九星為名,從事暗中行事。”

江聞旋即追問道。

“袁兄,依你所說這儒門之人,早在宋徽宗底下就有此官職,那到底做過什麼事情呢?”

袁承志此時端起茶碗卻未飲,拇指抵著碗底輕輕摩挲,悶聲說道。

“‘值符九星’所做的事情,就連起居注也未曾記載,歷代璇璣閣秘閣官也並未署名,我也隱約只能查到到幾人的姓名——”

“譬如徽宗年間的初代璇璣閣閣首,乃是修《萬壽道藏》的福州太守黃裳;孝宗年間的璇璣閣閣首,乃是先儒朱子紫陽先生,時任秘閣修撰的辛稼軒也同在此列……”

江聞頓時肅然起敬。

這璇璣閣由於幫皇帝乾的私活,不怎麼被人待見,因此出門在外往往以外號相稱,久而久之就變成了“值符九星”這樣的一群神秘人,而他們的經歷也同樣曲折離奇。

比如首任璇璣閣閣首的黃裳,他於宣和二年擔任閣首,宣和三年就死在了明尊教的方臘手中,隨後便化為了“髑髏太守”;而朱熹、辛棄疾兩人,不久後也在武夷山下目睹縵亭峰上的仙人招邀,差點就踏上有去無回的架壑昇仙宴了……

“對了江掌門,你剛才問我為何三教金頂會盟,偏偏少了一教對嗎?因為這璇璣閣秘閣官‘值符九星‘,當初處置的第一件事,就是浙西、蜀南諸州頻現,私刻偽經聚社作亂的‘吃菜事魔’之徒……”

江聞聽聞之後徹底沉默了。

按照袁承志的說法,原本三教金頂會盟,與明尊教是沒有直接關係,畢竟紫陽教就屬於官面上的組織者,必然對這幫造反起家的人士沒有太多好感,甚至可能存著一齊剿滅的心思。

然而後續發生的事情,逐漸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北法”的危害至深遠遠超乎想象,隨後“黑眚”出、“赤氣”犯、“敷慶神運石”腥氣沖天、“婺州木妖”樹自鳴如哭,種種異物頻見,慢慢就連水師巫儺、民間法教都參被迫與其中。明尊教作為三教以下最為主要的教派,自然也開始參與其中,最終才形成了紅白青紫四教的格局。

而基於共敵北法這個目的,紅白青紫準確地講並不能算作教派,只能說是有著共同目標的秘社團體,參與者都是四教中修為精深、見識淵博之人,並且都學著紫陽教“值符九星”這般隱秘行事,並不打算在現有理論外另立宗派,以免徒增內鬥之憂,然而秘社逐漸與四教的主流漸行漸遠,最終都變成了一個個超脫世俗的神秘勢力。

江聞坐在椅子上思索著,慢慢消化今天聽來的知識。

揮犀一脈雖然傳承千年,但是在各朝各代都因不同背景,呈現著不同的存在形式,到了兩宋這一脈,倒是實現了某種形式的集結,只是對於外人來說太屬於天方夜譚了。

“袁兄,那你為何一口咬定我就是‘值符九星‘?我分明連這些事情,都是從你的口中才得知的。”

江聞左手虛攏著茶碗底,只覺得著青瓷茶碗還是太過小巧精緻,喝起來極不爽利,等自己有閒了必須把建窯建盞的燒製技藝給恢復出來。

袁承志也喝著冷茶,並不覺得品茗這樣的雅事有什麼麻煩之處,但也不會對江聞牛嚼牡丹的飲法另眼看待。

“後值宋末神州傾覆,末代‘值符九星’寧死不降,御使術數陣法之道,屢屢與前元及首羅王為敵,最後一次現身已是元至治元年,聽聞‘值符九星’於黃山腳下設下大陣,最終寡不敵眾,悉數殞身於黃山,其後再無蹤跡。”

“江掌門,你剛才所使出的內功,與我華山派《紫霞功》分明同出一源,甚至獨有高深莫測之處,另出於我派機杼之外。聽我師父所說,這門內功看似我道家的綿綿若存之氣,實則存的是一口儒家浩然之氣。”

“這門《紫霞功》並非本派祖師傳授,而是他在早年習武時,從華山深處一位隱士大儒處學來,那裡邃谷深崖,崖棺如林,宛如神靈所宅,偶然有仙影示現壁上,正是土人所謂仙人室者,只不過悉在峭壁之上,人所不能登罷了。”

“師父將這門功夫練了二十年,才算由淺入深,覺察到其中的幾分妙用;又練了二十年,將其推衍到了紫氣長存的境地,才明白這門功夫絕非尋常。”

“而此人正巧自稱儒門正宗,乃是前宋‘值符九星’後人——想來江掌門也有如此奇遇,只不過緣分未到不明就裡,沒能猜到對方是將衣缽也一同傳授了吧。”

袁承志斜坐在椅子上,手指輕輕叩了叩案上的茶盞,聽得青瓷發出清脆一聲,他指尖跟著點了點盞中浮葉。

“世間緣法奇妙,如這葉浮茶中,有葉是‘有’,有空是‘無’,缺一則不成茶——掌門以為如何呢?”

江聞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心想這袁承志到底是習武的還是算卦的,怎麼能做到過程全錯、答案全對?

他的這門《紫霞神功》,倒的確是從一位跟儒家沾得上邊的人學來的,但叫他大儒就有些幽默了,南漢的大儒嗎?

還有這個傳衣缽是什麼意思?怎麼好像還真被他說中,自己現在真接了個“君子劍”的名號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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