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數字,宣告了這場驚心動魄的朝會的終結。
群臣聞言,心中竟生出一種如蒙大赦的錯覺,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不安和忐忑。互相交換著眼神,裡面充滿了驚懼、茫然和揣測。
“退朝——!”
司禮監太監那尖細的嗓音,此刻聽在眾人耳中,如同天籟。
群臣如蒙大赦,又如同驚弓之鳥,紛紛躬身行禮,動作卻比平日裡僵硬了數倍,然後如同退潮的海水般,悄無聲息地緩緩向殿外退去。
腳步聲在大殿中迴響,卻顯得異常倉促和凌亂。
走出殿門,不少人腿肚子還在打顫。
溫體仁和胡應檯面如金紙,幾乎是被門生故吏半攙半架著離開。沒有人敢回頭多看御座上的皇帝一眼,更沒有人敢去看那個依舊躬身立在殿中的年輕國舅。
周濤始終保持著那個姿勢,直到最後一個大臣的身影消失在奉天殿的門外,厚重的殿門緩緩關閉,隔絕了外面的惶恐與揣測。
空曠的大殿內,只剩下崇禎皇帝、周濤,以及幾個大氣不敢出的內侍太監。
崇禎皇帝從龍椅上站起身,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猶豫,邁著沉穩的步子,一步,一步,緩緩走下丹陛。九五至尊的威儀此刻在他身上沉澱為一種更為內斂的壓迫感。他來到周濤的面前,停下腳步,居高臨下。
周濤依舊躬著身,汗水浸溼了他的常服,緊貼在後背上,勾勒出年輕人挺直的脊樑。額角有汗珠匯聚,順著臉頰滑落,但他始終沒有抬手去擦。
崇禎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自己這位年輕的國舅。這個小舅子,平日裡看著跳脫,甚至有些頑劣,今日卻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劍,鋒芒畢露,直刺朝堂積弊。那雙眼睛,此刻雖因方才的激昂而略帶血絲,卻清澈得沒有半分雜質,更無一絲畏懼。
一種複雜難明的情緒在崇禎心中翻騰。有被頂撞後的餘怒,有被點醒後的震動,有深入骨髓的審視,但在那深處,卻悄然滋生出一種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釋然,甚至是一絲隱秘的讚許。這大明朝堂,死水一潭太久了,是該有人投下一塊巨石,哪怕激起的是驚濤駭浪。
“周濤。”崇禎皇帝開口,聲音很輕,不再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周濤身軀微不可察地一頓,緩緩直起身,迎向崇禎皇帝的目光,不卑不亢。
“隨朕去暖閣。”崇禎說完,轉身便向殿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