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一則訊息如同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京城裡盪開層層疊疊的漣漪。
西山皇家銀行,將於十日後,於前門大街開業。
告示貼滿了京城的大小街巷,由錦衣衛校尉親自監督,無人敢撕。一封封製作精美的燙金邀請函,也由專人送到了京城所有排得上號的富商巨賈、達官貴人府上。
“皇家銀行?這是個什麼玩意兒?”茶樓裡,說書先生都暫時停了嘴,食客們議論紛紛。
“聽著像是官府開的錢莊,可這‘銀行’二字,聞所未聞啊。”
“管他叫什麼,又是那位周國舅爺的產業!前陣子是蜂窩煤,現在又搞這個,真是能折騰!”
“可這次不一樣,請帖上蓋的可是玉璽大印!這叫‘皇家’銀行,擺明了是陛下的意思!”
訊息在市井間發酵,各種猜測甚囂塵上。有人說是皇帝沒錢了,想出來的新斂財法子;有人說又是國舅爺敗家的新花樣,等著看周國丈心疼得捶胸頓足。
然而,在京城一處不起眼的宅院深處,氣氛卻截然不同。
這裡是晉商會館,一間密不透風的靜室裡,香爐裡燃著頂級的沉香,但空氣中瀰漫的,卻是比窗外寒風更冷的緊張。
八大晉商在京城的幾位大掌櫃,此刻正襟危坐。為首的是範永斗的族弟,範清,一個面容精瘦、眼神如鷹的中年人。
他面前的紫砂小几上,同樣擺著一張燙金的邀請函。
“皇家銀行……”一個略顯肥胖的王掌櫃捻著山羊鬚,語氣中帶著一絲輕蔑,“那位周國舅,賣煤賣上了癮,現在還想學我們開票號?”
另一位姓曹的掌櫃,年紀最輕,心思也最活絡,他搖了搖頭。
“王兄,此言差矣。這事,恐怕沒那麼簡單。”
他拿起那張請帖,指了指上面的字。
“若是周家自己開,叫個‘週記票號’‘通達錢莊’也就罷了。可它偏偏叫‘皇家銀行’。這‘皇家’二字,分量太重了。”
王掌櫃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我看就是那小子狐假虎威,哄著陛下蓋了個印,想嚇唬我們。”
“嚇唬?”一直沉默的範清終於開口,聲音沙啞,“當今陛下,是能被輕易哄騙的人嗎?他連龍袍都打著補丁,會平白無故地支援一個敗家子開什麼‘銀行’?”
此言一出,靜室內溫度彷彿又降了幾分。
是啊,崇禎皇帝的摳門是天下聞名的。這樣一位皇帝,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慷慨”?
曹掌櫃接過話頭,神情凝重:“諸位,別忘了。這位周國舅,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紈絝子弟了。西山煤鐵,天雄軍駐紮,蜂窩煤案……樁樁件件,哪一件看著像是敗家子能做出來的?”
“他把我們通源炭莊的錢三,凌遲了。”王掌櫃的聲音低了下去,肥胖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忌憚。
範清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錢三是蠢死的。但周濤這個人,很可怕。他好像總能知道我們的軟肋在哪裡。”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我們的票號,匯通天下,靠的是什麼?是‘信義’二字。客戶把真金白銀存到我們這,我們給一張紙,他們憑這張紙,就能在千里之外的另一家分號,兌出足額的銀子。”
“我們的信譽,是幾代人上百年的心血積累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