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周濤也要發紙了。”範清拿起桌上的請帖,彷彿那東西有千斤重,“而且,他的紙,背後站著的是皇帝,是朝廷,是大明的江山社稷。他要用‘皇權’,來跟我們的‘信義’搶生意。”
靜室內,只剩下粗重的呼吸聲。
“慌什麼。”範清的聲音不大,卻讓王掌櫃的哆嗦停了下來,“寶鈔的教訓就在眼前,一張紙就想換走百姓手裡的銀子?他周濤是國舅,不是神仙。”
王掌櫃抹了把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對,對!範兄說的是。那寶鈔,當年鬧得到處是廢紙。誰還敢信官府發的紙片子?我看他這銀行開起來,也是門可羅雀!”
曹掌櫃搖了搖頭,沒有做聲。
範清瞥了他一眼:“曹老弟,你怎麼看?”
“王兄,你想的太簡單了。”曹掌櫃緩緩開口,“寶鈔為什麼會敗?因為濫發,因為朝廷自己沒銀子,兌不了現。可這次,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紙就是紙!”
“這次,背後是西山。西山的煤鐵,日進斗金,那就是他的底氣。而且,他周濤這個人……你們別忘了錢三是怎麼死的。他做事,從來都是先挖好坑,再等我們跳。”
王掌櫃的臉色又白了。
範清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卻沒有喝。
“曹老弟說的對。他不是要跟我們搶錢莊的生意,他是要挖我們的根。”
範清放下茶杯,發出一聲輕響。
“諸位,我們和關外的人,生意做了多少年了?糧、鐵、鹽、茶,哪一樁生意,離得了我們票號的銀子週轉?這些,可都是記在暗賬上,掉腦袋的買賣。”
靜室裡,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以前,朝廷國庫空虛,皇帝連自己的袍子都要打補丁,他沒精力,也沒本事查到我們頭上。可現在呢?”
範清站起身,踱到窗邊,聲音變得幽幽的。
“如果,皇帝有了自己的錢袋子,一個能源源不斷來錢的錢袋子。他還會容忍我們嗎?他會看著銀子從關內流向關外,去養肥那些隨時會咬他一口的狼?”
“他……他知道了?”王掌櫃的聲音都在發顫。
“他現在或許不知道。但有了這個銀行,他遲早會知道。這個‘皇家銀行’,就是皇帝伸出來的一隻手,要掐住大明的錢脈。而我們,就是錢脈上最大的螞蟥。”
“那……那怎麼辦?範兄,你可得拿個主意!”
“他要開業,我們當然要去捧場。”範清轉過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但要去,還要送上賀禮,笑臉相迎。”
“這……這不是資敵嗎?”
“非也,你們就瞧好吧,”
“他要玩錢,我們晉商,就陪他玩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