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皇帝一怔,臉上的興奮之色凝固了:“此是為何?卿有此經天緯地之才,輔佐朕重整河山,此等功績,封侯拜相,理所應當!朕豈是吝賞之君?”
周濤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陛下,非是臣推辭,也非是臣故作清高。只是,臣若驟然身居高位,立刻便會成為眾矢之的。
陛下想想,今日朝堂之上,胡應臺、溫體仁之流,尚且因臣區區賑濟流民、開礦小事便群起而攻。若臣一步登天,執掌朝政,推行此等亙古未有之新政,那些思想僵化、固守陳規的守舊大臣,那些因臣之策而利益受損的勳貴權戚,他們豈能輕易容我?”
“屆時,明槍暗箭,攻訐彈劾,必將如潮水般接踵而至。他們會說臣蠱惑聖聽,會說臣禍亂朝綱,會說臣圖謀不軌!臣一人榮辱事小,若因此耽誤了陛下的大計,臣萬死莫贖!臣恐怕寸步難行,又何談施展抱負,為陛下分憂解難?”
“臣在西山開礦設廠,本就已然招致諸多非議。那些勳貴視西山為自家禁臠,如今被臣奪了去,已是恨得牙癢。若臣再驟然顯貴,他們定會認為臣是仗勢欺人,變本加厲。
恐怕西山那點剛剛起步的基業,旦夕之間便會被那些餓狼吞得骨頭都不剩。陛下,新政推行,非一日之功,西山便是那星星之火,萬萬不可過早暴露於狂風暴雨之下。”
崇禎皇帝眉頭緊鎖,臉上的激動漸漸冷卻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深思。他深知周濤的顧慮並非空穴來風。朝中那些官員的德性,他比誰都清楚。今日若不是周濤那番石破天驚的痛斥,恐怕此刻周濤早已身陷囹圄。
“那依卿之見……朕該如何處之?總不能讓有功之臣,默默無聞。”
“陛下,臣斗膽,懇請陛下,繼續讓臣擔當那個‘敗家子’!”周濤抬起頭,臉上露出一絲略帶狡黠的笑容。
“敗家子?”崇禎皇帝聞言,有些哭笑不得,指著周濤,“你啊你,放著青雲路不走,偏要做那紈絝子弟?”
“陛下,正是如此!”周濤神情卻變得認真起來,“一個只知吃喝玩樂、揮霍無度的國舅‘敗家子’,一個在朝堂上胡言亂語、差點被砍了腦袋的愣頭青,才不會引起太多人的警惕與戒備。
他們只會當臣是走了狗屎運,得了陛下的一時青睞,不足為懼。如此一來,臣才能在暗中,在西山,為陛下悄悄籌劃這些事情,而不至於過早暴露,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與阻礙。
待西山做出些眉目,有了實實在在的成效,陛下再行嘉獎不遲。屆時,有事實為證,那些反對之聲,自然也會小上許多。”
崇禎皇帝沉吟片刻,看著周濤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睛,緩緩點了點頭。周濤所言,確實是深思熟慮、老成謀國之言。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個道理他懂。
大明朝的弊病,積重難返,想要革新,必然會觸動無數人的利益,阻力之大,難以想象。徐圖緩進,或許才是上策。
“好,朕依你。只是,如此一來,便要委屈你了。明明是國之棟樑,卻要揹負紈絝之名。”
“能為陛下分憂,為大明江山社稷盡綿薄之力,臣縱萬死亦不辭,何談區區虛名。”
只是,西山之事,千頭萬緒,臣雖已有些初步謀劃,但若無陛下鼎力支援,恐怕也是寸步難行。”
“哦?你且說說,需要朕如何支援?”
“陛下,西山開礦設廠,安置流民,並非小事。臣擔心,若無陛下明確旨意,地方上,或是某些不願看到此事成功之人,恐怕會多有掣肘。臣並非怕事,只是怕耽誤了陛下的大計。若事事皆需上奏請旨,一來一回,時機怕是就錯過了。”
崇禎皇帝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你是想要朕給你一道便宜行事的權力?”
“臣不敢擅專。只是,若能得陛下恩准,在某些特定情形下,臣可相機決斷,或能事半功倍。譬如,若有地方官吏有意刁難,或是有地痞豪強從中作梗,臣若能有一憑恃,也好讓他們知曉,此事乃陛下欽定,不容干擾。”
崇禎皇帝沉吟片刻,目光在周濤臉上停留了數息,似在權衡。他緩緩起身,走到龍案之後,從案下取出一個小巧的紫檀木盒,輕輕開啟。裡面靜靜地躺著一塊雕刻著龍紋的金牌。
他拿起金牌,轉身回到周濤面前,神色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