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濤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知道,此事,必有蹊蹺。“先別慌。我去順天府先看看情況。宋先生,孫先生,你們留在西山,看好作坊,安撫人心,切不可自亂陣腳。此事,我自會查個水落石出。”
周濤對那護衛道:“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仔仔細細再說一遍,不要漏掉任何細節。”
護衛定了定神,將聽來的訊息又說了一遍,言語間仍是驚懼。
周濤聽完,一言不發,轉身便向外走。
馬車在石板路上顛簸,周濤端坐車中,閉目凝神。
他必須儘快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剛到順天府衙門口,還未下車,一名內侍已快步迎了上來,尖細的聲音帶著幾分急切:“周公子,陛下急召,請您即刻入宮。”
周濤心中一凜,看來此事已經驚動了天聽。他點了點頭,對車伕道:“改道,去皇宮。”
皇宮暖閣內,崇禎皇帝負手而立,背對著殿門,看不清表情。
周濤趨前幾步,躬身行禮:“臣周濤,見過陛下。”
崇禎皇帝緩緩轉過身,面沉似水,眼神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周濤,你來了。宣武門外的事情,你可聽說了?”
“臣剛從西山趕回京中,路上已聽聞此事。臣……心中大駭。”周濤的聲音沉穩,但微微一頓,顯出內心的震動。
“大駭?”崇禎皇帝的語氣陡然嚴厲了幾分,“
朕看,是駭人聽聞!一夜之間,五戶人家,二十三條性命!皆因用了你西山所產的蜂窩煤!你讓朕,如何向滿朝文武交代?如何向京城百萬生民交代?”
周濤抬起頭,目光堅定:“陛下,此事絕非如表面看來的那般簡單!蜂窩煤從試製到售賣,臣與西山匠人宋應星等人,反覆試驗過不知多少次。
其燃燒時煙氣,遠小於尋常人家所用的劣質石炭,甚至比一些潮溼的木炭煙氣更小。
在城中售賣之前,西山工坊數百匠戶流民,早已先行試用多日,從未發生過任何中毒之事。其中定有蹊蹺!”
“蹊蹺?”崇禎皇帝冷哼一聲,目光銳利地盯著周濤,
“二十三條人命,便是最大的蹊蹺!周濤,你那西山,近來動作頻頻,名聲鵲起。蜂窩煤一出,又斷了多少人的財路,你自己心中有數。如今出了這等潑天的大事,你以為,那些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的人,會輕易放過這個攻訐你的機會嗎?”
“陛下聖明。”周濤躬身,“臣亦有此憂慮。那些人巴不得臣身敗名裂,巴不得西山就此傾頹。若臣此刻退縮,豈非正中他們下懷?”
崇禎皇帝踱了幾步,語氣稍緩,卻依舊帶著憂慮:
“順天府已經派人查封了你們在城中的售賣點,府尹程大人上了摺子,言辭激烈,請朕嚴辦。朝中亦有不少言官聞風而動,彈劾你的奏章,想必明日便會堆滿朕的御案。”
“陛下,正因如此,臣懇請陛下恩准,由臣親自查辦此案!”周濤聲音懇切,
“臣要查個水落石出,一則為那二十三條無辜性命昭雪,二則為西山正名,三則……也是為了揪出幕後黑手,以儆效尤!若此事不能查明,任由謠言肆虐,不僅蜂窩煤將毀於一旦,日後西山怕是都會舉步維艱,為人所阻!”
崇禎皇帝停下腳步,深深看了周濤一眼:“你親自去查?你可知,你此刻便是眾矢之的。順天府已在查辦,你若插手,怕是更會引火燒身,授人以柄。”
“陛下,臣若不查,便是預設了這盆汙水。臣問心無愧,西山之物,絕無害人之心。順天府查案,或循常例,未必能洞察其中關節。臣熟悉蜂窩煤的製法與特性,或許能從他們忽略之處,找出真相。臣懇請陛下給臣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
崇禎皇帝沉默了片刻,暖閣內的空氣彷彿都凝滯了。他再次轉過身,負手看向窗外,聲音低沉:“此事非同小可,牽連甚廣。你若查不出個所以然來,朕也保不住你。”
“臣明白。若查不出真相,臣甘願領受任何責罰。”
崇禎皇帝緩緩回過頭,眼神複雜:“好。朕就再信你一次。此事,朕給你三天時間。
三天之內,你必須給朕一個交代。”他略一停頓,“錦衣衛千戶林靖,為人還算機敏,行事也有些章法。你帶上他,讓他從旁協助你。有錦衣衛的人出面,許多事情,也方便一些,不至於讓你處處受制。”
周濤心中一凜,隨即躬身:“臣,謝陛下隆恩,必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去吧。記住,小心行事,莫要再給那些人留下任何把柄。”崇禎皇帝揮了揮手,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倦意。
周濤再次行禮,隨後快步退出了暖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