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縉彥亦是面露不屑:“周大人未歷兵事,紙上談兵罷了。喜峰口、大安口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我大明經營多年,豈是建奴輕易可以覬覦的?周大人此論,未免小覷了天下英雄。”
首輔李標則面露凝重,沉吟片刻:“陛下,臣以為,此事關乎京畿安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周大人所言,雖看似大膽,亦非全無道理。防患於未然,總是好的。建奴狡詐,不可不防。”
溫體仁瞥了李標一眼:“李閣老,防患於未然固然不錯,但若因此草木皆兵,虛耗國力,豈非正中奸計?”
崇禎皇帝的目光在幾人臉上一一掃過,眉頭緊鎖,心中疑慮未消。他看向周濤:“周卿,你所言蒙古諸部,可有實據?”
就在此時,一名小太監手捧另一份奏報,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聲音尖利,:“陛下!薊鎮八百里加急!”
王承恩臉色一變,快步上前接過奏報,急呈御前。
崇禎皇帝一把奪過,迅速展開,只看了一眼,臉色驟然鐵青,猛地將奏報拍在御案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怒喝:“看看!你們都給朕好好看看!薊鎮總兵趙率教急報,後金小股精銳,確在喜峰口、大安口外圍頻繁活動,其斥候甚至已潛入關內!與周卿所料,一般無二!”
溫體仁與張縉彥臉色瞬間煞白,額上滲出冷汗,垂首不敢言語,身子微微發顫。
崇禎皇帝胸膛劇烈起伏,指著二人:“若非周卿警醒,朕險些被爾等庸臣所誤!平日裡誇誇其談,遇事便推諉塞責!屆時建奴兵臨城下,爾等萬死亦難辭其咎!悔之晚矣!”
他轉向周濤,語氣稍緩,但仍帶著一絲急切:“周卿,依你之見,如今該當如何應對?”
周濤上前一步:“陛下,事已至此,需果斷處置。臣有一策,或可一試。此策名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再輔以‘堅壁清野’之法。”
“哦?細細說來。”
“其一,於喜峰口、大安口等主要關隘,大張旗鼓,增兵添將,虛設兵力,旌旗招展,日夜操練,調動頻繁,做出嚴防死守之態,迷惑敵軍斥候,令其以為我大軍主力盡在於此,不敢輕易叩關。”
“其二,實則,抽調京營及附近衛所精銳,挑選良將,於建奴最可能選擇的、防備相對薄弱的偏僻小道、山谷隘口設下伏兵。待其以為我軍主力被牽制於主要關隘,選擇偏師奇襲,輕敵深入之時,我軍便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予以痛擊!”
“其三,同時,傳令沿途州縣,立刻堅壁清野,將糧草、牲畜、物資盡數遷入城中或山間隱秘之處,不給敵軍留下一粒糧食,一根草料,斷其補給。使其入寇之後,陷入我重重包圍與無糧之境地!”
溫體仁眉頭緊鎖,聽完後立刻道:“陛下,此計過於兇險!虛實轉換,何其難也!稍有不慎,便會弄假成真,為敵所乘。伏兵若不能一擊得手,反易被敵軍包圍。京營之兵,久疏戰陣,能否堪此大任,尚在兩說。”
李標亦是面露憂色:“溫閣老所慮不無道理。堅壁清野,更是易激起民變,百姓拋家舍業,流離失所,怨聲載道,恐未傷敵,先亂自身。且時間倉促,如此大規模的遷徙,如何能做到井然有序?”
張縉彥也連連點頭:“是啊,陛下,此計對領兵將領之排程、士卒之精銳、情報之準確,要求太高,一旦其中一環出錯,後果不堪設想。風險實在太大。”
崇禎皇帝在殿內來回踱步,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他停下腳步,看著周濤:“周卿,他們所言,亦有道理。你可有把握?”
周濤神色不變:“陛下,兵行險著,勢所必然。如今國庫空虛,兵力不濟,若按部就班,層層設防,處處分兵,則處處薄弱,正中建奴下懷。唯有出奇制勝,方有一線生機。至於民變,若能妥善安撫,曉以利害,百姓深明大義,未必不能配合。關鍵在於,主事之人。”
最終,崇禎皇帝停在周濤面前,眼神複雜,帶著一絲決斷。
“周卿,此策……需一德高望重、深諳兵法之人主持全域性。朕命你即刻出京,星夜奔赴高陽,替朕去請一個人!”
“何人?”
“前薊遼督師,孫承宗!”
周濤領命,即刻動身前往高陽。
高陽城外,孫府。
夜風蕭瑟,周濤叩響了那扇略顯斑駁的府門。
片刻,老管家掌燈開門,見是京中來的貴客,衣著不凡,身後似有隨從,不敢怠慢,引入廳堂奉茶。
不多時,一位身著素袍,鬚髮花白但精神矍鑠的老者步入廳堂,正是致仕在家的孫承宗。
“老朽孫承宗,不知周大人深夜到訪,所為何事?”孫承宗目光如炬,上下打量著周濤,語氣平靜,卻自有一股威嚴。
周濤起身長揖:“晚生周濤,奉陛下密旨,特來懇請老大人出山,主持京畿防務,以抗建奴入寇之危!”
他將京中軍情、自己的推斷以及所獻之策,一五一十詳陳一遍,言辭懇切,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