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京城彷彿被投入了一顆沉甸甸的石子,激起的波瀾迅速擴散開來。
茶館裡,說書先生的驚堂木一拍:“各位看官,要說這京城裡最新的鮮事兒,那還得是咱們那位周國舅爺!”
“國舅爺又怎麼了?莫不是又在哪家酒樓一擲千金了?”鄰桌的茶客搭話。
“非也非也!這次可比一擲千金離譜多了!”說書先生搖頭晃腦,“聽說了嗎?國舅爺這次是要去西山,挖什麼前朝留下來的大寶藏!”
“西山?那不是皇家圍場左近的荒山嗎?能有什麼寶藏?”
“誰說不是呢!可國舅爺就認準了!聽說啊,為了這寶藏,國舅爺把名下的田產鋪子都變賣了,還四處借貸,那陣仗,嘖嘖!”
酒肆中,酒客們也議論紛紛。
“我的天,那周國丈不得氣瘋了?自家兒子這麼敗家,換誰受得了?”
“可不是!聽說周國丈氣得在府裡砸了好幾件古董!”
街頭巷尾,到處都是關於國舅爺要去西山尋寶的傳聞。緊接著,便有大量車馬物資,裝著各色工具、糧草,還有一隊隊招募來的人手,打著“周府尋寶”的旗號,浩浩蕩蕩地湧向京郊西山。那隊伍旌旗招展,甚至還有人敲鑼打鼓,果然是一副紈絝子弟尋寶的張揚派頭,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周府。
“混賬東西!孽子!他這是要把我周家的臉都丟盡了!要把我這張老臉都按在地上踩啊!”周奎氣得渾身發抖,順手抓起桌上的一個名貴瓷瓶,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濺。
管家福伯垂手侍立一旁,頭垂得更低,大氣不敢出。
周奎指著地上的碎片,胸膛劇烈起伏:“他哪來的那麼多銀子去這麼折騰?!啊?!”
福伯小心翼翼地回話:“回…回老爺,聽外間傳言,少爺…少爺不僅把名下的幾處田產和鋪子都變賣了,還…還向幾家錢莊借了不少印子錢……”
“印子錢!他連印子錢都敢借!這個敗家子!我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東西!”周奎指著門外,手指都在哆嗦,“去!立刻去!去宮裡!遞牌子!我要見皇后娘娘!我倒要問問,她這個弟弟,她還管不管了!如此胡鬧,成何體統!讓她管管這個無法無天的小畜生!”
福伯面露難色,聲音更低了:“老爺,小的…小的今早已經去宮門遞過牌子了,想求見皇后娘娘,將此事稟報……”
周奎猛地回頭:“如何?!娘娘怎麼說?是不是也氣得不輕?!”
福伯遲疑了一下:“宮裡…宮裡傳話出來,說皇后娘娘鳳體微恙,近日不見外臣。至於陛下那邊……也…也毫無動靜。”
周奎猛地一滯,臉上的怒容像是被冰水澆過,瞬間凝固了。
皇后鳳體抱恙?陛下也毫無動靜?
這……這太不尋常了。
以往那小子稍有出格的舉動,宮裡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反應,或是皇后派人來敲打幾句,或是陛下那裡透出些許不滿,讓周家自己管教。這次傾家蕩產地要去“尋寶”,如此荒唐絕頂之事,宮裡竟會這般平靜?連一句斥責都沒有?
周奎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著。
難道……這小子真走了什麼狗屎運,得了陛下的默許?可陛下為何會默許他做這等荒唐事?
還是說,宮裡對他已經徹底失望,懶得再管了?任由他自生自滅?
他看著滿地的狼藉,心中的怒火漸漸被一絲濃重的困惑和難以名狀的狐疑所取代。
“哼!”周奎重重哼了一聲,拂袖在太師椅上坐下,端起旁邊福伯重新換上的茶,卻沒喝,只是盯著茶水出神。
“老爺,那西山那邊……”福伯試探著問。
周奎將茶杯重重往几上一頓:“隨他去折騰!我倒要看看,他能在西山那窮山惡水裡,挖出個什麼金疙瘩來!等他把家底敗光了,碰一鼻子灰,哭著回來求我的時候,看我怎麼收拾他!”
他嘴上說得狠,眼神卻閃爍不定,顯然心中的疑雲並未消散。這事,透著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