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夥兒三三兩兩的往外走去,沒一個人搭理田導。
田壯壯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又不傻,當然清楚這次是徹底把高遠給得罪了。
全廠職工都知道,高遠把江珊當親妹子對待的,自己把小姑娘惹得罷演了,高遠不生氣才怪。
再有就是,自己這段時間小動作不斷,開機兩週以來,拍的全都是梁左、蘇牧、梁曉聲幾個編劇創作的故事。
刻意把高遠寫的那幾集放在了最後進行拍攝,目的是啥你真當高遠看不出來嗎?
明裡暗裡地樹立權威,人家不跟你計較那是人高遠大度,你還真拿自個兒當主菜了?
他往地下一蹲,羞愧地直搓臉。
李少紅見狀,拍了拍他的肩膀勸解了一句:“高老師不是個小肚雞腸的人,趕明兒你給人家道個歉,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田壯壯苦笑道:“事情怕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你沒注意到麼,珊珊這一哭一鬧,其他演員們也開始不耐煩了,大家對我意見大得很吶。
少紅,難不成,咱們在學校裡學的那些專業知識,真就一點用處也沒有嗎?”
他陷入了一種自我懷疑的狀態中。
李少紅嘆聲氣,道:“理論終究是理論,理論再豐富,在現實創作過程中,根據不同型別的演員採用不同種類的引導方式才是最恰當的辦法。
實話說,今天鬧的這一齣兒,給我倆好好上了一課啊。”
田壯壯站起身,說道:“你說得對,我太教條了,太循規蹈矩,總覺得自己理論知識豐富,又是導演,全組上下聽從我的意見是應當應分的。
忽略了大家的感受。
其實說起來,老高弄出來的這套陣容,江珊除外,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的好演員。
我給人家講戲,大家夥兒樂呵呵聽著,那是給高遠面子呢。
說句不中聽的,這些演員們多看我一眼,都是瞧得上我了。”
“你也別太妄自菲薄了,就按我說的做吧,明兒跟老高好好溝通一下,把誤會說清楚,他不會太過分的。走吧走吧,咱回廠裡。”
…………
陳佩斯和梁天、濮存昕嘀咕了一會兒。
三人追上高遠,陳佩斯說道:“大家夥兒商量了一下,湊個份子請你吃頓飯。”
高遠把白眼兒翻上了天,嘁道:“二子哥,咱不帶這樣兒的,您混飯沒夠啊?”
陳佩斯撓頭一笑。
濮存昕正色道:“這你真誤會了,真是大家的主意。遠子,大家夥兒這段日子的狀態你也都看在眼裡了,都感覺演得不對,放不開手腳,就想跟你聊一聊。”
鄔倩倩點頭道:“為了這部劇,我們不能再這樣自甘墮落下去了。”
高遠盛情難卻,點頭道:“行吧,那就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我也正想跟幾位交流交流。”
上哪兒去吃卻成了難題。
因為這年頭兒私人館子可不多見。
梁天交際面廣,他說道:“我知道一地兒,在天壇那邊,是街道辦為了安置回城知青辦的飯店,沒時間限制,也不收糧票,菜味道也還成。”
眾人一致同意就去那兒了。
各自蹬著腳踏車奔天壇。
這是一家魯菜館,據說大廚在山東某縣一農村插隊,別的本事沒學會,把村裡擺大席蒸扣碗的手藝學了個十成十。
飯店主打八大碗,也有各類炒菜。
高遠、李健群、陳佩斯、濮存昕、梁天、鄔倩倩、肖雄、姜黎黎,外加一個江珊和跟過來蹭飯吃的張國榮,整整十大金剛在座。
楊立新這段兒兩頭跑,主戰場放在了北影廠,他得給張國榮飾演的程蝶衣配音。
濮存昕做主,點了六個蒸碗四道炒菜。
陳佩斯問高遠道:“喝點兒不?”
張國榮的眼睛立馬亮了:“二鍋頭二鍋頭。”
高遠一樂,道:“那就來點兒白的吧,女士們隨意,能喝就喝點兒,不能喝要北冰洋。”
不大會兒,酒菜上齊。
高遠提了杯,道:“感謝大家夥兒盛情款待,意思我都明白了,我先敬諸位一杯,喝完我再說。”
同志們積極響應,紛紛端起酒杯互相碰了碰,深深抿了一口。
高遠握著酒杯說道:“咱們這些人,有之前合作過的,也有初次合作的,經過這半個多月的相處,也都處出感情來了。
所以我有話直說,有什麼說得不對的地方,大家多擔待。”
濮存昕是老大哥,挺有範兒,他道:“遠子你這話就見外了,瞭解你的人都清楚,你可不是個拐彎抹角的人。”
高遠一笑,道:“其實我不說你們也看明白了,我前段時間一直保持著沉默,各方面的原因都有吧。
這話怎麼說呢?田導是我挺看重的一名年輕導演,有才華,理論知識也紮實,鏡頭感豐富,欠缺的是對劇組的整體把控能力。
所以我樂意放權給他,也就借這部劇磨鍊他的意思,因此不管他給誰講戲,我都沒插過手。
但今天這個事兒一出,田導把我惹惱了。”
江珊哼了聲,拿起汽水瓶灌了一大口,道:“他不就仗著他爹是田方麼,在片場裡吆五喝六的。”
高遠摸摸姑娘的頭,笑道:“話也不能這麼說,老子英雄,兒可不一定是好漢,這個咱們不去議論,說多了不好。
但有一點,在片場,尊重導演的權威性是每一名演員最基本的職業素養。
這個大家不否認吧?”
肖雄悶聲說道:“他若說得對,我們自然尊重他,也肯採納他的意見,但他說得不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