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合上門,嗓音脆甜。
趙承曦背對她臨窗而坐。即便坐著身姿亦如青竹般挺拔,背影透出一股難言的淡漠矜貴,彷彿對世間一切都不在意,叫人望著便不敢越雷池一步。
他聞聲回頭瞥她一眼,未曾開口。
日光照亮他側臉,另一半臉則藏在陰影之中,本就冷清的神態更顯疏離,狹長的黑眼睛投過來的目光更如刀尖般鋒銳。
懷裡的黑貓“喵”的一聲自他懷裡跳下來,翹著尾巴跑過去蹭桑棠晚。
桑棠晚將手裡東西擱在桌上,俯身摸了摸小貓,這才提起桌上茶壺倒了一盞茶捧上前,訕笑著上前:“我來看看你手上的傷怎麼樣了。”
她白衫粉裙,形貌昳麗。巴掌大的臉兒瑩白剔透,一雙荔枝眼猶如黑曜石般熠熠生輝,皓齒如碎玉。彎下不過盈盈一握的細腰,雙手將茶盞遞到趙承曦面前。那諂媚的模樣猶如一隻軟毛蓬鬆的雪白狐狸在人腳邊打著滾兒的撒嬌,狡黠鮮活。
再蹩腳的藉口從她口中說出來都很容易讓人信服。
趙承曦定定瞧她片刻,才伸手接過茶盞。
桑棠晚趁此機會飛快地瞧了一眼他的手。那圈牙印還在呢,不過好奇怪,疤痕顏色怎麼看著比從前還深?紅紅的一圈滿月似的在冷白的手上尤為顯眼。但痂掉了,能看出已經痊癒。
“那個,我給你上點藥。”
桑棠晚颳了些膏藥,不由分說便拉過他的手蹲在他身前。
手如同被一團綿綿的軟玉捉住,清甜的荔枝蜜香瞬間襲來。趙承曦似乎被燙著一般,下意識抽手。
桑棠晚被他力道帶得撲在他膝上,一手摁上他腿內側。掌心隔著薄薄的布料緊貼上蓬勃勁實的肌理。由於害怕摔倒,她本能地攥手捏了一下。
趙承曦呼吸一重,身子瞬間繃緊,眼尾泛起薄紅,抽手的動作僵住。
“你別動。”
桑棠晚對他的異常毫無察覺,仍然牢牢捉著他的手。
“鬆手。”
趙承曦沉下臉來,語氣清冽淡漠,耳尖卻攀上可疑的紅。
手裡的茶盞重重擱下。
“很快就好了。”
桑棠晚已然動作飛快地將膏藥塗上了他手背。
離近了看能肯定他傷的確好了,但這藥她是非給他上不可。
誰叫她有求於人呢?
趙承曦垂眸,泠泠目光落在她臉上。
她身上落著窗欞的光影,明豔的臉兒浴在光藹中,清透雪白。臉側細小綿軟的絨毛籠著淡淡光暈,像初夏枝頭掛著的蜜桃,叫人忍不住生出遐思。
趙承曦喉結微微滾了滾。
手背處被微涼的指尖輕柔細緻地摩挲,藥膏的香氣在二人之間瀰漫開來,糾纏牽扯,經久不散。
這一幕,與幼時重疊。
她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彷彿是與生俱來的,無論他被囚禁在何處,年幼的她都能哄得守衛放她進去。
她偷偷藏著荷葉茯苓膏給他,她也像現在這樣蹲在他面前給他上藥。小小的女兒家綰著雙螺髻,心疼的眼睛紅紅,鼓起白嫩臉頰替他吹著傷口,稚聲問他痛不痛……
一點一點捂熱他。
在漫長的煎熬裡,桑棠晚曾是他唯一的救贖。
“好了。”
桑棠晚揚起臉兒朝他粲然一笑。
她烏眸中閃著碎金,笑容乾淨純粹絲毫不設防,好像歡快的貓兒高高甩著長長的尾巴,一下一下撩在人心上。
“出去!”
趙承曦猛地抽回手。
桑棠晚慣會騙人,尤其是用這樣的笑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