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鋪子看下來了嗎?”
桑棠晚收起賬本,走出屋子。
堂屋裡到處都是箱籠,曲綿綿正和辛媽媽一起整理著東西,預備搬家。
邵盼夏力氣大,負責將重的東西搬出去。賀圖南小小的一隻,很乖巧地坐在角落裡自己玩兒撥浪鼓。
曲綿綿聽她詢問,停住手中的活計站直身子攏了攏臉頰邊遮傷疤的髮絲。
她道:“我正想著等忙完和姑娘說呢。看了一處,三間鋪面連在一起,地方足夠大,位置也好,各方面都符合姑娘的要求。但對方要四千五百兩銀子一年,且三年一付。姑娘手裡的銀子,賣了這宅子也才勉強夠三年租金的吧?”
桑棠晚在心裡盤算了一下,吩咐道:“姑姑,你別收拾了,去將鋪面租下來,不必還價。盼夏,下午去租幾輛牛車,將我選好的東西搬過去。”
三年租金一萬三千五百兩。賣了宅子她手裡約莫有一萬六千兩銀子。
剩下的兩千五百兩還能充充門面,勉強夠用。
“姑娘……”曲綿綿遲疑道:“開當鋪可不只是租用鋪面那麼簡單。開了門要置辦東西,有客人來當東西咱們也要給現銀,七七八八還有許多要用銀子的地方,根本不夠……”
桑棠晚手裡的銀子全都拿來租鋪面了,接下來的事情怎麼辦?總不能就拿一個空殼子和鄭家當鋪鬥吧。
“姑姑莫要操心那些,我自有安排。”桑棠晚擺手:“你快去吧。”
曲綿綿嘆了口氣,轉身往外走。出了院門,她站在外面猶豫了一下,轉身朝銅官縣衙的方向走去。
辛媽媽從袖袋中取出一隻荷來開啟,裡頭還是一隻荷包。再開啟,才是幾張疊得整整齊齊的銀票。
“柚柚,媽媽就攢了這麼些,給你先用。”
她將銀票塞在桑棠晚手裡。
“媽媽,我那裡夠,不用你的。”
桑棠晚推拒,心頭如同冬日吃了炭火炙烤過的橘子,酸酸熱熱的。
這世上也只有辛媽媽會和娘一樣疼她。
“夠什麼?”辛媽媽堅持將銀票給她,口中絮絮叨叨:“你銀子都要交鋪面租金,多一點是一點,總比沒有好。”
“等我要用的時候就跟媽媽拿,媽媽先幫我收著。”桑棠晚接過銀票放回荷包中,又將塞回她手裡的,親暱地摟住她靠在她肩頭問:“媽媽,你為什麼不反對我租鋪面開當鋪?”
好像從她小時候辛媽媽就是這樣,無論她想做什麼,辛媽媽都不會說一個“不”字。
膽小的辛媽媽甚至會為了她和孃親據理力爭。
“你要做什麼都好,銀子沒有了可以再賺,媽媽只要你好好地。”
辛媽媽握住她的手軟語溫言,側過臉看著她眼底都是慈愛。
她的柚柚能從喪母之痛中走出來已是極好。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吧,鬥志昂揚的總比每日沉浸在悲痛中要好許多。
再說,柚柚聰慧,她不會做錯事情的。
桑棠晚抱緊她蹭了蹭:“媽媽放心,花出去的銀子我會加倍掙回來。”
辛媽媽待她真好。
也幸好她還有辛媽媽。
以後她會掙很多很多銀子,好好保護她在意的人。
“小姐,趙大人來了。”
邵盼夏進來稟報。
“是安國公來了。”
辛媽媽探頭看了看,小聲提醒桑棠晚。
外頭,趙承曦已然走到廊下。
桑棠晚鬆開辛媽媽,撩起裙襬在一隻樟木箱籠上坐下,蹺起二郎腿來,姿態極不敬。
“趙大人不在衙門好好陪著你的親親表妹。怎麼有空到寒舍來?”
她牙白襦裙滾著嫩黃的邊,輕薄地鋪灑開來。鴉青發絲幾許散亂,眸光流轉之間顧盼生姿。揚起白皙清透的臉兒朝趙承曦望去,言語之間冷嘲熱諷。
獨屬於她的鮮活的朝氣不經意間便從骨子裡透出來。
趙承曦身姿挺拔,背光而立,周身似流轉著淡淡的光華。
淵停嶽持,光風霽月。
“你要開當鋪?”
他並未理會她的嘲諷。清冽的目光泠泠如水般落在桑棠晚身上,微微擰起眉頭。
辛媽媽趕忙朝邵盼夏招手,兩人抱起孩子悄悄退了出去。讓他們說說話也好。辛媽媽知道不管如何,安國公是不會害桑棠晚的。
“我做什麼,與趙大人何干?”
桑棠晚兩手搭在膝上,黛眉微挑偏頭望著他,如畫的眉目間不乏挑釁。
“我答應叔母,會讓你去西域。”
趙承曦語氣淡淡。
“切。”桑棠晚不屑,小聲嘀咕:“當初定親時,我娘還交代你好好對待我呢,你還不是做了陳世美?”
從前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做什麼去了?現在來裝好人?
不需要了!
“你說什麼?”
趙承曦越過箱籠走到離她不遠處,垂眸看著她眸光沉沉。
桑棠晚仰起臉兒笑看著他:“我說我娘還交代讓你和我永不相見呢,你還不是來了?”
趙承曦想拿孃的話來壓她?
沒門兒。
何況娘在絕筆書裡說了,她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去,只需處處小心留意自身安危便可。
趙承曦垂下筆直的長睫,眸色晦暗。
“晚些時候有人來幫你整理,我會派趙青護送你去西域。”
趙承曦不再多言,後退一步轉身欲走。
“你等一下!”
桑棠晚起身叫住他。
趙承曦頓住步伐,沒有回頭:“不必討價還價,此事沒有轉圜的餘地。”
“走就走嘛。”桑棠晚心念急轉,噘嘴惱道:“我也不是不想走,誰喜歡留在銅官這麼一個小破地方?但是我聽說西域城繁華,商鋪就算是租賃都不便宜,我手裡這點銀子想在那裡開一家像樣的鋪子根本就不夠。我還要養著辛媽媽她們,真要是去了非得餓死在街頭不可……”
她緊跟著他,耷拉下如畫的眉目泫然欲泣,露出一副不得不妥協的可憐模樣來。
趙承曦有錢有勢,又仗著孃的遺言偏要管她。明著來硬碰硬她肯定不是他的對手。
真要是惹急了他,說不得他讓人將她捆起來給扔到西域去——反正他就是為了完成孃的遺言才非要她去西域的,又不管她的死活。
那她就和他迂迴嘛,畢竟《孫子兵法》上說兵不厭詐。
左右她騙趙承曦也不是頭一回,算是熟門熟路吧。
趙承曦回身,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蓬鬆的發頂:“差多少?”
桑棠晚不防他陡然轉身,離得太近了她險些撞在他胸膛上。清冽的烏木香氣帶著他的體溫直撲在她臉上。
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臉頰泛起淡淡的粉。見趙承曦一直望著她,才想起方才的話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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