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媽媽很快取了剪刀來。
“桑棠晚,我說那話又沒什麼惡意,還不是辛媽媽怕你憋壞了我才氣一氣你?”楊幼薇站在房門處朝裡探頭張望:“你至於嗎你還拿剪刀尋死覓活?”
她和桑棠晚吵歸吵,但總歸還是希望桑棠晚好的。
辛媽媽一聽有些害怕,不由看桑棠晚:“柚柚……”
桑棠晚不理會她們,拿著剪刀找著布老虎腿上的縫便拆。
“柚柚,這是夫人留給你的……”辛媽媽忙要攔著。
她不抱著布老虎睡不著覺的,怎麼能拆了?
桑棠晚已然將布老虎那條腿拆了開來。
自裡頭取出一封疊的方方正正的信來。
“這是夫人留下的?”
辛媽媽驚訝。
桑棠晚一言不發地將信紙展開。
柚柚吾女……
娟秀的蠅頭小篆,正是桑如枝的字跡。
桑棠晚往下看去:
柚柚,當你看到這封信時,娘大概已經不在了。
娘早想到會有這一日,不必為娘傷懷,娘更不想你為娘報仇。只想你好好活下去,一輩子諸事順遂,平安喜樂。
但是,娘知道你性子倔,即便娘這樣說了,你也還是會回京城去的。
娘也攔不住你,你記一下京城勢力分佈……
下面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皆是京城各方勢力所屬之人。其中詳細說了要防備哪些人,又有哪些人可以依靠。京城之事,事無鉅細,面面俱到。
最後,是對桑棠晚的囑咐:
柚柚,辛媽媽膽小,身子弱,你好生照顧她,遇事多和她說說。她在你身邊,和娘是一樣的。
曲綿綿若想離開,你多結些銀子放她走。
柚柚,娘以後不能陪在你身邊,你遇事需三思而後行,切記不可衝動。
娘在天上,會護佑你的。
辛媽媽看得抹起眼淚。
楊幼薇見桑棠晚看得入神,並沒有生氣的意思,也湊過去瞧。
她囫圇吞棗地掃了一遍,瞧見桑如枝最後那幾句囑託不由動容。
“好吧桑棠晚,我承認這次你贏了,我羨慕你娘這樣疼你……”
看看桑棠晚的孃親,再想想自己,她黯然神傷。
桑棠晚的親孃死了,還這麼愛她。她的親孃活著,卻懶得管她的死活。
何其諷刺?
桑棠晚咬著唇瓣,眼前的字跡逐漸模糊。
“柚柚……”
辛媽媽擔心。
“媽媽,我沒有娘了……”
桑棠晚哽咽著出言。一滴碩大的淚珠落在她手中的信紙上,暈染出一圈墨色,心痛與無奈充斥在心頭。
“好孩子,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
辛媽媽忙摟住她。
桑棠晚將孃親的絕筆書捧在心口,心底的悲痛終於在這一刻宣洩而出。她蜷在辛媽媽懷裡慟哭失聲,淚如雨下。
那個為她遮風避雨細細打算娘走了。在這一刻她終究接受了娘再也不會回來的事實。
*
屋內。
桑棠晚一手托腮,盯著眼前的賬本思量。
鋪子降價之後,比她想得容易出手多了。
不過短短三日,三家鋪子便全數轉了出去。只有茶水鋪價格不理想——因為水都被她捐出去了。
邵盼夏在一旁小心地收拾屋子,生怕驚擾她。
“姑娘。”
此時,曲綿綿走了進來,穿著褐色的褙子,面上疤痕半露。她才送走一批看宅子的客人。
“姑姑,如何?”
桑棠晚收回神思,抬起烏眸看她。
這幾日,辛媽媽頓頓看著她用飯,倒是將她養出些精神來了,眸中也有了幾分往日的光彩。
“對方想讓咱們再降一成銀子。”曲綿綿回道:“說請姑娘考慮一下。”
桑棠晚搖頭:“不了。這個價格已經足夠低。”
他不要,自然有人要。
曲綿綿點點頭問:“那是不是該讓辛媽媽將要收拾的東西開始收拾起來?該變賣的變賣。去西域路途遙遠,咱們該準備起來了。”
“是要收拾。”桑棠晚手支著額頭道:“不過先不去西域。姑姑,你去街上幫我物色一家鋪子,要市口好地方大的。我要開一家當鋪。”
曲綿綿驚訝:“姑娘不走了?要在銅官開當鋪?但是鄭家的當鋪在銅官是老字號,可謂首屈一指,姑娘現在開當鋪……”
怎麼和鄭家爭鋒?
鄭道生被抓之後,鄭家的生意的確受了影響,不過當鋪的生意卻越發紅火。
畢竟災年,老百姓為了活命不得不變賣能賣的,好換口水喝。
“我自有打算。”桑棠晚擺手:“姑姑照我說的做便是。若有人問起,姑姑只管照實說。”
“是。”曲綿綿應下,低頭退了出去。
“小姐要在銅官開當鋪?”邵盼夏走過去,圓圓的臉上都是驚喜。
“嗯。”桑棠晚捏筆看著她:“你不想離開銅官?”
她明白邵盼夏的心思。
邵盼夏低下頭:“我想跟著姑娘,姑娘去哪我就去哪。可我畢竟成了家,帶著孩子離家太遠不好……”
桑棠晚點頭,寬慰她道:“別擔心。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邵盼夏大概從未想過她可以離開只會吸血的夫家。
“賤內跟著桑小姐當差,我女兒也在這兒,我想見桑小姐,您行個方便……”
外面,隱約傳來辛媽媽和誰說話的聲音。
桑棠晚正待細聽,眼前的邵盼夏卻驟然變了臉色:“小姐,是……是南南她爹……”
賀三的聲音,她一聽便知。
她轉身往外走:“我這就去將他打發了,不讓他進來打擾小姐。”
“等一下。”桑棠晚叫住她:“他來找我做什麼?”
邵盼夏羞愧地低下頭,小聲道:“昨日他來找我,讓我先跟小姐支銀子,我沒同意……”
她才跟著小姐幾日就要支銀子?
桑棠晚瞭然,賀三原是來要銀子的。
“那是你的工錢,你願意給他?”
桑棠晚擱下筆問。
邵盼夏猶豫了片刻點點頭。
給吧。不給賀三又要糾纏,她能如何?
到時候惹煩了小姐,小姐不要她,她該如何是好?
“讓他進來吧。”桑棠晚吩咐。
“賀三見過小姐。”
賀三進門,朝桑棠晚行了一禮。
他長著一容長臉,自詡讀書人,舉止之間故意擺出幾分文雅姿態來。
“支多少?”
桑棠晚垂著鴉青長睫,提筆在紙上奮筆疾書,口中詢問他,眼皮也未曾抬一下。
她瞧不上賀三這種人。
“不是五十兩一年嗎?”
賀三露出幾分討好的笑。
“五十兩全支?”
桑棠晚手中紫毫筆一頓,抬眸掃了他一眼,又看向一旁的邵盼夏。
“三郎,你好歹要給我和南南留點吧?”
邵盼夏小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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