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三刻的陽光斜照在青石板路上,林臻剛下朝回來,腰間的玉帶還未鬆解。
天氣越來越好了,林臻也懶得坐馬車。
第一是因為馬車過於高調,出行的時候百姓見到全都要停身行禮,很耽誤事情。其次馬車裡的空間太小,林臻坐一會兒便會感覺到壓抑。
陽光不錯,侯春跟在林臻身後,哥倆組成一個帥氣組合,引得路過美少女紛紛側目。
林臻說:“猴子,你歲數也不小了,該結婚了吧?”
“世子去年不是說要給屬下介紹一個麼?”侯春這話說得不鹹不淡,好像有點埋怨的意思。
林臻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說,“一定一定,這次一定給你介紹個好的!”
“不用了,其實屬下已經心有所屬了。”
“哦?誰家的姑娘?錢的問題不用擔心,我有。”
“不不不,世子給屬下的月例足夠結婚的,但是...她是大家閨秀,咱是當兵的大老粗,所以屬下一直不敢對她開口。”
侯春難得露出一絲靦腆的神情,這倒是讓林臻更加好奇。
大家閨秀?
這個類別倒是符合他的性格,當初林臻說要把青竹賞賜給他的時候,他還嫌棄人家身份不要,這件事情給青竹造成了一定的心理傷害,以至於那妮子現在就跟著王爺。
王爺去哪她去哪,即便在前線也是如此。
這真是應了那句老話:當不成你媳婦,那我就當你奶奶。
林臻說,“你說了半天到底是誰家姑娘啊?”
“禮部主簿的閨女,叫郭然,小名然然。今年十六歲。”
“嗐,你說的是老郭家那個閨女啊?就是八歲寫出的詩文能賣錢那個小丫頭?”
“對對對。”侯春點頭如搗蒜似的,“就是她!上次屬下去給玲兒準備襁褓,在布莊買布,遇到她和她的丫鬟出來,當時屬下就喜歡上她了,但是後來一打聽,才知道人家是大家閨秀,咱哪能配得上啊。”
“胡說八道,你是我林臻的護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有什麼配不上的?等著,這門親事我親自去說。”
“多謝世子,但...”侯春變得支支吾吾的。
林臻不耐煩地說:“有什麼就說,嘟囔什麼?”
“是,屬下不想強迫她,如果她不願意的話,就彆強求了。”
林臻很正經地看了看他。
按理說,侯春也算傳統男性,居然還在乎女方怎麼想,看來他是真喜歡上郭然了。
林臻點點頭,算是答應了下來。
但是他知道,就算然然不願意,她父親郭鑫也會強迫她願意。
因為這是能和林臻搭上線的最好方法,除此以外,明眼人都知道,侯春的成就遠不止於此,可以說前途無量。
況且侯春沒有什麼家人,底子也乾淨,可以說帥氣多金,年輕俊美。
郭鑫會答應這樁婚事的。
“號外!號外!”
兩人走著走著,便聽見前方傳來孩童尖銳的叫賣聲。
街角處,一個扎著沖天辮的男孩渾身插滿報紙,腰間繫著的粗布圍裙上歪歪扭扭繡著大乾時報字樣,手裡揮舞著泛黃的宣紙,跑得小臉紅撲撲的。
“號外號外!攝政王攻克河曲,大乾兵鋒直指北燕皇城!號外!”
他的布鞋磨得發亮,每跑幾步便要伸手按住頭頂的報紙,生怕被風吹散。
侯春手按刀柄護在身後,望著男孩衣襟上印著的報頭,眉頭微蹙:“世子,這不對啊,軍機處三天前還說河曲之戰膠著,北燕軍負隅頑抗,怎的今日就攻克了?”
他的目光掃過街道上圍攏的百姓,賣豆腐的老漢正踮腳看報,茶館裡的茶客們爭相傳遞紙張,油墨味混著蒸騰的水汽飄來。
“王爺就是牛逼啊!”
“你看,現在全世界誰還能打得過大乾!?”
“我們大乾士兵就是英勇!這次定要好好拾掇這些北燕的狼崽子。”
“大乾無敵!”
林臻聽著百姓歡呼聲,臉黑的像鍋底。
他停步接過侯春買回來的報紙,指尖觸到宣紙上未乾的墨跡,油墨味混著街角燒餅攤的麥香撲面而來。
宣紙右上角蓋著硃砂印的加急二字,頭條標題用粗筆寫著“攝政王鐵騎破河曲,北燕守將夜遁逃”。
內文詳細記載了交戰時間、兵力部署,甚至用木炭條畫了簡略的攻防示意圖,箭頭直指北燕皇城方向。
“軍機處有訊息傳回來嗎?”林臻指尖劃過紙上的硃砂批註,目光掃過街巷上來回奔走的報童,他們腰間的牛皮包裡塞滿報紙,像一群不知疲倦的麻雀。
侯春低頭抱拳道:“回世子,末將今早剛查過軍報,別說攻克河曲,連王爺的帥帳動向都未更新。”
他湊近半步,壓低聲音,“末將前日還見軍機處的八百里加急馬隊在路上,這報紙卻比軍報早兩日,怕是有暗線直通前線。”
青石板路上,賣糖葫蘆的老伯正給報童遞山楂,竹棍上的紅果映著陽光:“小順子,給爺爺留張報!”
男孩忙不迭塞過一張,又轉身跑向綢緞莊,衣襬帶起的風掀起報紙邊角,露出內頁戰地記者親歷的小標題。
林臻將報紙折起塞進袖口,墨玉扳指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去報社。”
......
報社位於朱雀大街西首,原先的青瓦小院已擴建為三進的宅院,門前兩盞氣死風燈還未撤下,燈面上繪著“鐵筆如刀,直書天下”的對聯。
東西兩側的綢布莊和米鋪被打通,朱漆大門敞開著,十幾個小廝抱著刻版進進出出,院牆上釘滿木板,貼滿各地送來的訊息紙條,風過時發出沙沙的響聲,像無數只蝴蝶在振翅。
跨過門檻時,林臻聽見東廂房傳來激烈的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