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初刻,檀香混著龍涎香的氣息在慕容嫣寢殿內縈繞。
她望著銅鏡中自己眉間的花鈿,指尖輕輕劃過案頭的《大乾時報》,頭版河曲大捷的標題刺得眼睛發疼。
林震仙的捷報還未傳回,民間的報紙卻先一步傳遍天下,這讓坐在龍椅上的女帝,感到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鎏金香爐裡的香灰簌簌落下,在明黃色的緞面桌布上積成小小的山丘,如同她此刻沉甸甸的心思。
“這樣下去不行,所有戰地記者都以能傳回第一手情報為榮,長期以往,朝廷的秘密就藏不住了。”慕容嫣粉拳砸在化妝臺上。
身後的麝月和無舌大氣都不敢喘。
眼下她沒有人可以商量,倔強的性子又不想什麼事情都找林臻,只能自己生悶氣。
慕容無舌想了想,說道:“陛下,老奴認為這件事情有好有壞,如果陛下可以將這股力量掌控在手中,加以教育,那戰地記者就是比百騎司更加靠譜的情報人員。況且,他們的飛鴿傳書技術比百騎司要成熟的多。”
“朕擔心的是長期以往,朝廷的秘密藏不住,百姓不能什麼事情都知道。他們應該知道什麼,能知道什麼,都應該由朝廷左右。”
“陛下聖明,所以老奴認為這件事情必須立刻禁止,不管是戰地記者還是報社,都應該由陛下掌控。”
“呵。”慕容嫣冷笑道,“報社是林臻創辦的,官員也是林臻任免的,甚至連俸祿都是王府在供,你認為那些記者會聽朕的?”
無舌說:“陛下多慮了,不管是世子還是陛下,總歸是一家人,那一家人就沒有說兩家話的道理。世子可以任免,您也可以任免啊,而且比世子更加的師出有名。再說,那麼多戰地記者為什麼前赴後繼的想去前線,還不是想混個功與名。如果您打算徹底控制報社,就許出些許利益,他們自然會心甘情願的跟隨陛下,至於那些不聽話的戰地記者,殺了便是。”
慕容嫣覺得無舌說的很有道理。
本來就是嘛,夫妻一體,什麼你的我的,還不都是我們的?
慕容嫣笑了,點點頭,說道:“呵呵呵,有道理,無舌,明天叫陳墨進宮。”
“老奴遵旨。”
“嗯,退下吧,朕要休息了。”
忙碌了一天,慕容嫣雖然不累,但還是保持著良好的作息。
況且今天的奏摺不多,已經批閱完畢,她當然也想好好睡一覺。
早就吩咐了人準備洗澡水,麝月走過來彎下腰,在慕容嫣耳邊輕輕的說:“陛下,可以洗澡了。”
“嗯,走吧。”
......
四月末的興慶宮裡,牡丹開得正盛,胭脂色的花瓣飄進浴殿的琉璃瓦,落在鳳凰紋的漢白玉池沿上。
慕容嫣浸在溫熱的玫瑰浴湯裡,水面浮著新鮮的芍藥花瓣,嫋嫋霧氣升騰,將她裸露的香肩籠在薄紗般的水汽中。
這浴缸足有丈許見方,她修長的雙腿在水中交疊,膝頭恰好露出水面,小腿線條如天鵝頸般優美。
“陛下,水該添些熱湯了。”貼身侍女麝月捧著鎏金湯壺,隔著翡翠屏風輕聲稟告。
自慕容嫣登基以來,這浴殿便成了她唯一能卸下皇權的地方。
只不過以前是浴桶。自從林臻打造桑拿浴之後,這裡也變成了洗浴中心才有的大型浴池。
在浴池邊緣,林臻還特意設計了一個可以躺下的鳳凰脊背凹陷,恰好讓慕容嫣舒舒服服的躺下,還不會咯到。
“進來吧。”慕容嫣懶懶地揮了揮手,玉臂劃過水面,濺起的水珠落在池邊的紫水晶簾上,叮咚作響。
麝月垂眸走進來,手中攥著新換的粗麻毛巾。
這是慕容嫣特意吩咐的,說細絹太滑,擦不出筋骨的爽利。
“嘩嘩譁——”
熱水倒進去,池子裡立刻開始升溫,慕容嫣舒服的呻吟一聲,浴湯漫過精緻的鎖骨,映得肌膚如暖玉生煙。
“陛下,您感覺如何?”
“甚是舒坦。”慕容嫣撥弄了一下花瓣,笑道:“你這小妮子真是越來越會伺候人了。”
“奴婢不敢。”
“呵呵呵,看到你,朕就總想起嬛嬛。唉。”慕容嫣嘆了口氣,“當初真該留她一命。”
麝月不敢接話,就這麼靜靜聽她說著。
“朕最近總是做夢,夢到那個臭妮子站在小時候掖庭的戲臺子上,對著朕唱《九重天》。呵呵呵呵,那是她八歲那年有機會伺候父皇壽宴時,站在後臺聽到的。後來她就自己總唱,總唱,唱的越來越好,直到朕當了皇帝,她便再也沒唱過。”
“說實話,朕有點想她了,當初雖然她犯了錯誤,但怎麼樣也不應該把她趕出皇宮。不應該啊,不應該。”
“她死的那天,朕夢到她了。夢到她跪在朕的面前不停的磕頭,說下輩子她絕不會再犯錯誤,絕不會再背叛朕,讓朕把她忘了。這個臭丫頭,連死了也不消停。”
“如果她不那麼執拗,如果她能活到今天,朕一定給她個大富大貴,甚至可以讓她出去結婚,生子,朕養活他們全家一輩子。可惜...可惜啊...朕再也見不到這位好姐妹了。”
慕容嫣就這麼說著,麝月就這麼聽。
她能聽出來,今天的慕容嫣很是傷感,很是緬懷。
嬛嬛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想當初,嬛嬛可是皇宮裡的風雨人物,就連慕容無舌都對她禮讓三分,可最後卻是那麼個下場。
“所以說,選擇一個好男人是多麼重要啊,朕很慶幸當初選擇林臻做朕的夫君。呵呵呵呵。”
麝月跪在池邊,用毛巾輕輕擦拭她的肩頸,指尖觸到蝴蝶骨下方的印記。
她忽然發現,這道印記與林臻胸口的一模一樣。
只不過她的印記生在左肩,而林震仙的在右肩,彷彿陰陽相照。
“麝月啊。”慕容嫣沉默少許,忽然開口,指尖撥弄著水面的芍藥,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腋下的肌膚細膩得能看見淡青色的血管。
“你說朕直接把報社要過來怎麼樣?錢我們自己出。”
她閉著眼睛,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
麝月低頭盯著毛巾上的鳳凰暗紋,小心翼翼道:“奴婢不敢妄議朝政。”
她偷眼望去,見陛下的身體浸在湯裡,只上面的部分露出水面。
“呵呵呵,別那麼緊張,先聊天嘛。”慕容嫣忽然輕笑,伸手接過麝月遞來的玫瑰露,塗在指尖輕輕揉搓,雙臂抬起時,腋下的軟肉微微鼓起。
麝月說:“可是奴婢不懂報社,也不懂朝政。”
“內務府現在賬面有多少結餘?”
麝月盯著她的身材,嚥了咽口水,低聲道:“世子每月都會給宮裡送白銀五萬兩,賬面結餘除卻做鳳袍和日常開銷大概有一萬兩的剩餘。”
“才一萬兩?夫君也真是的,多給朕些錢能怎麼樣嘛?還非要朕去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