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丁香嶼。
港口比往日更加繁忙。
除了懸掛大乾蟠龍旗的商船,幾艘造型奇特、高桅白帆的西洋商船也停泊在深水區。
船身上繪著醒目的十字徽記與獅鷲圖案。
土王巴圖魯的宮殿內,一場別開生面的宴席正在進行。
巴圖魯身著錦袍,坐在主位,略顯拘謹。
左側是大乾開拓司主事周桐,面帶和煦微笑。
右側,則是一位金髮碧眼、高鼻深目、身著華麗緊身外套的西洋商人,自稱“費迪南德男爵”,來自遙遠的“卡斯蒂利亞王國”。
通譯緊張地轉述著雙方的話語。
“尊敬的土王陛下,”費迪南德生硬地行了一個撫胸禮,“卡斯蒂利亞王國商人費迪南德,向您致敬我們帶來精美的玻璃器皿,鋒利的鋼劍,以及新大陸的可可和菸草,希望與貴島通商。”
巴圖魯看著桌上擺放的晶瑩剔透的玻璃酒杯、寒光閃閃的十字長劍,以及散發著奇異香氣的可可豆和菸草,眼中充滿好奇與貪婪。他下意識地看向周桐。
周桐微微一笑,端起青花瓷茶杯,抿了一口:“費迪南德男爵遠道而來,誠意可嘉。然丁香嶼乃大乾藩屬,通商事宜,需遵大乾律法及南洋都護府章程。關稅、貨物品類、交易場所,皆有定規。男爵若有意,可至泉州港南洋都護府衙署,申領外藩通商符引,一切按章辦理即可。”
費迪南德聽完通譯的話,眉頭微皺:“泉州太遠,我們希望直接在丁香嶼交易。”
“男爵有所不知,”周桐笑容不變,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南洋諸島通商,皆以泉州為樞紐。此乃大乾女帝陛下欽定之國策。一則便於管理,二則保障安全,三則公平交易,童叟無欺。男爵的貨物,若合規,在泉州,必能賣個好價錢。”
費迪南德還想說什麼,周桐已轉向巴圖魯:“土王陛下,您說是嗎。”
巴圖魯連忙點頭:“是,一切按天朝規矩辦。”
費迪南德看著周桐從容的笑容和巴圖魯唯唯諾諾的樣子,又瞥了一眼港口停泊的、炮口森然的“海燕號”快船,最終聳聳肩,擠出一絲笑容:“好吧,我們會去泉州。”
周桐舉杯:“願大乾與卡斯蒂利亞,友誼長存,通商互利。”
宴席繼續,氣氛微妙。西洋商人的到來,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預示著南洋的貿易格局,將迎來更廣闊卻也更復雜的變局。
金陵,紫宸殿後,御書房。
慕容嫣並未身著繁複朝服,而是一身素雅的月白常服,外罩同色薄紗褙子,烏髮鬆鬆綰起,僅簪一支白玉鳳簪。
她立於巨大的羊皮海疆圖前,指尖劃過泉州,掠過丁香嶼,最終停留在那片標註著“西洋諸國”的遼闊海域。
內侍無聲呈上密報:泉州商市復甦,新商行競標在即;船廠“破浪號”輪機除錯進展;丁香嶼西洋商船來訪及周桐處置詳情。
慕容嫣鳳眸沉靜,一一閱過。
當看到“卡斯蒂利亞”、“玻璃器皿”、“鋼劍”、“可可”、“菸草”等字樣時,她指尖微微一頓。
“西洋人終於來了。”她輕聲自語,聲音聽不出喜怒。
她緩步走到書案前,猩紅的硃筆蘸墨。
“傳旨。”
“其一,密令南洋都護王允,西洋商船抵達泉州,需以禮相待,然務必嚴查其貨物,尤以火器、輿圖為重。凡有違禁,一律扣留。交易須在市舶司指定番坊進行,嚴禁私下接觸土王及島民。著繡衣衛嚴密監控。”
“其二,著令格物院,選派精幹工匠,接觸西洋商人,設法觀摩其玻璃、鋼器工藝,若有圖紙、樣品,不惜重金購得。焚雷司協同,分析其火器形制。”
“其三,通告禮部,於泉州番坊設四夷館,延聘通曉西洋語言之儒生或歸化蕃商為通譯。授其禮儀,宣我教化。凡有西洋商人子弟願留學者,可入館習漢話、經典。”
“其四,”慕容嫣筆鋒微頓,目光深邃,“密令沿海水師,加強遠海巡防。繪製更詳盡的西洋海圖。凡遇西洋大型艦隊,勿主動挑釁,亦勿示弱。保持警戒,速報京師。”
旨意傳出。
慕容嫣放下硃筆,走到窗邊。
窗外,金陵城沐浴在夕陽的金輝中,氣象萬千。
她鳳眸遙望西方,那片未知的深藍海域,既蘊藏著無盡的財富與知識,也潛藏著未知的威脅與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