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寧王府異常平靜。
至少在我眼中是這樣的。
離開崔恕的書房後,我跟了林枝枝半宿,看她自己消化好情緒後睡下,便跑去王府大門上坐著吹風。
至於崔恕之後在哪裡、做了什麼,我都一概不知。
因為我沒心思再想了。
此時此刻,眼見晨光熹微,我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那便是——
今日,正是我屍體的下葬之日。
天色很快大放光明。
王府門前,侍衛更值,灑掃的丫鬟婆子們陸續開工。
我起身飄下屋簷,打算去看看崔恕,怎知卻在半路碰上了神色慌張的惠姑姑。
“王爺人呢?寢殿那邊可派人去看過了?”
銀硃一路小跑著穿過長廊,急切的回應:“回姑姑,王爺也不在寢殿!”
惠姑姑急得直跺腳。
“今日王妃下葬,不一會兒就有百官前來悼念,怎麼王爺忽然不見了!”
她兩手交握片刻,最後用力一捏。
“——快去靈堂看看!如果書房和寢殿王爺都不在,那一定是在王妃的靈堂裡!”
我眉頭緊皺。
崔恕半夜醒後……去了我的靈堂?
怎麼會?
然而,來不及多想。
下人們已經紛紛跑向靈堂,我也隨之一同跟去。
他們腳步極快,一眨眼便趕到靈堂門口。
屋外白幡隨風急顫,惠姑姑率先走進去。
靈堂內,蠟燭盡數熄滅,照不到光的角落漆黑一片。
惠姑姑輕聲試探:“王爺……您在嗎?”
無人回應。
惠姑姑壯著膽子又往裡面走了兩步。
然後,她便看見了斜靠在棺材後面的崔恕。
惠姑姑的尖叫刺破晨霧。
“王爺!您怎麼變成這樣了!”
我迅速飛近,卻在看清崔恕的模樣後魂魄一顫。
天啊。
崔恕他——
他的樣子好糟糕!
我從未見過如此狼狽的他。
狼狽得像是……快要死掉一般。
冰棺後,灰濛濛的角落裡,我見崔恕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明明沒有喝酒,瞳孔卻渙散得可怕。
形銷骨立。
——我腦中突然冒出這個詞。
不過短短一個晚上的時間,他整個人竟如同暴瘦了一大圈似的,眼下的黑青色甚至堪比下巴上胡茬的青痕。
“快來人!將王爺扶起來!”
惠姑姑忙說。
銀硃應聲,立刻上前。
她抖著手去扶崔恕,卻不料被他猛的揮開。
銀硃頓時一驚。
此時的崔恕雖然看著頹靡,力氣卻很大,他全無收斂之意,銀硃毫不設防,一下子便被他推倒。
“王、王爺……”
她小心輕呼,崔恕卻如聾了一般喃喃道:“不對……不對……”
下人們面面相覷。
“王爺在說什麼?”
“是什麼東西不對?”
我湊上前,把耳朵貼在崔恕的嘴邊,極力想聽清他的自言自語。
“不對……肯定是哪裡出問題了……”
“馬上就要下葬了,為什麼梔梔還不醒……”
“是不是我哪裡做的不對……這到底是為什麼……”
我茫然的抬頭。
若非是我早就知道,崔恕未來一定會與林枝枝幸福百年,不然看他現在這樣,我當真以為他要隨我去了。
我有些不忍,就伸出手,輕輕拍拍他的臉,想喚醒他。
雖然知道他聽不見也看不見我,但我還是儘可能的放柔了聲音,帶著笑意說道:
“崔恕,該醒的人是你。我不會醒了,你快醒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