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瑤和賈良翰回到賈府時,已是半夜。承煜早已睡熟,小臉上還掛著奶漬,宋瑤替他擦淨時,指尖觸到孩子溫熱的臉頰,心中那點因宮溫容那句“夫人知道我要什麼”而起的煩躁才稍稍平復。
宋瑤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她即想幫賈府解了這困局,可是她是在是不懂宮溫容的深意,一直到天明才囫圇睡去。
次日清晨,劉媽媽捧著一封信箋快步走了進來,蠟印上“相府”二字讓宋瑤拆信的手指微微發顫。展開信紙時,墨香混著一絲若有似無的龍涎香飄出,那是相府夫人房中特有的薰香。
【瑤兒見字如面。相府近來風波迭起,信件不便。聖上雖未罷相爺官職,然朝中局勢未明,上下打點需銀甚巨。聞你於湖州順遂,望能籌銀十萬兩,親送京,切勿懈怠。另,你父母兄長安好,勿念。】
信紙薄如蟬翼,卻重若千鈞。
這信上提及家人,相爺和夫人想必也是想拿捏她,要是相府不好,說不得父母兄長會被髮賣出去。
十萬兩,這個數字讓宋瑤很是為難。賈家為了進貢蚌珠,早已將大半流動資金投入,如今湖州店鋪被查封眾多,連月例都需精打細算,何來十萬兩?
宋瑤將信紙湊到燭火邊焚盡,刺鼻的燻味頓時在房中散開,讓人聞了頭疼。
“劉媽媽,去庫房把我陪嫁的單子拿來。”
宋瑤聲音雖平靜,心中卻在快速盤算。她的嫁妝有八抬加上賈府給的聘禮十二抬,一共二十抬,但裡面的賞賜之物是斷然不能拿出去典當換錢的,餘下的七七八八加起來,頂多湊出三萬兩。
宋瑤思忖間,行至書房,打算找賈良翰商量一下,
在書房外面就聽到賈良翰的怒吼,“廢物!連個賬都算不清,我養你們何用?”
宋瑤推開書房的門,只見賈良翰將一疊賬本摔在地上,賬房先生站在一旁瑟瑟發抖。
“夫君息怒。賬房先生年紀大了,不如讓妾身幫著核計核計?”
宋瑤上前扶住他的手臂,可頃刻間賈良翰便甩開她的手
“你又想插手?是不是相府又來要錢了?我告訴你宋瑤,現在賈府自身難保,我是一分錢也拿不出來!當初娶你,不過是看在相府的面子上,如今相府的境遇不用我多說,我能留著你正室的位置已經是莫大的仁慈了,你不要不識好歹!”
宋瑤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她早該料到,商人重利,賈良翰更甚。如今相府失勢,他便連表面的情分都懶得維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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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宋瑤以“進香”為由,帶著小桃出了賈府。她並未去相國寺,而是繞到城南一處僻靜的茶樓,那裡是她和宮溫容相約的地點。
宋瑤接連幾日收到相府和蘇若梅的信,心中都是讓她加急籌備銀兩,速速進京。
沒有辦法,想到那日宮溫容的話,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宋瑤派了一個眼生的人去宮溫容的院子外送信,這才七拐八繞的到這。
茶樓二樓包間的門虛掩著,宋瑤推門而入的時候,宮溫容正在閒適地品著茶。
見她進來,起身笑道。
“夫人肯親自遣人來送信,倒是讓在下意外。”
屋內燭火通明,茶臺上擺著上好的茶葉,宮溫容為她斟茶。
“夫人今日似乎有心事?可是為了賈家的生意,或是相府的難處?”
宋瑤也不驚訝宮溫容知道相府的處境,畢竟他來自京城的門閥世家,這點訊息對他來說不算什麼。
“公子訊息倒是靈通,若公子真有辦法解賈家之困,宋瑤將來必將重謝。”
“解困?湖州府尹為何刁難賈家,夫人真的不知?”
宮溫容輕笑看著宋瑤,美目流轉,勾人攝魂,那眼神讓宋瑤一個女子都自嘆不如。
宋瑤當然知道府尹之所以敢動賈家,不過是看相府失勢,沒了靠山。
“那公子覺得應該怎麼辦?”
“若賈家有新的靠山呢?”
宮溫容轉身。
“比如,我宮家。”
難不成這個宮溫容真是對她一見鍾情?宋瑤不相信,這樣一個世家大族出來的少爺,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說她對一個丫鬟感興趣她是萬萬不信的,他要是想要,多少沒人只有人送到他面前。
宮溫容斟了杯茶,一飲而盡。
“夫人可知,我為何對賈家的事如此上心?為何偏偏在此時出現在湖州?”
宮溫容從懷中掏出一枚舊銀鎖,鎖上刻著“長命百歲”四字,邊緣卻有明顯的磨損。
【二十多年前,我母親宮家嫡女宮婉,隨兄長到湖州遊玩,不慎跌落山崖,被賈良翰的父親賈大海所救。那時她失憶,救命之恩暗生情愫,誤將賈大海當作良人,隨他回了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