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武沒有回應這句話,而是挑釁般地伸出一隻手:\"讓我先看看,你敢不敢和我握握手?\"
\"有什麼不敢的。”
朱能本來就有些煩躁,加上他一直自認為無敵,看到李武如此挑釁,想都沒想便伸出手抓住了李武的手掌。
他知道李武的意思。
要比拼掌力。
但他並不畏懼。
李武笑出了聲,雖然真正的較量讓他心中忐忑,畢竟他才訓練了幾個月,但如果是比拼掌力,這正是他的強項。
張武也在旁邊笑了,他們同住一間宿舍這麼久,和李武掰手腕不知掰了多少次,對他了解得幾乎和了解自己一樣清楚。
隊伍裡的其他人見到兩人有所行動,頓時都來了興趣,目不轉睛地看著。
李武和朱能立刻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試圖瞬間擊垮對方,然而兩人不約而同地皺起了眉頭,他們釋放的力量竟被對方完全抵消了。
接著,兩人各自加大了力氣。
漸漸地。
李武還能保持平靜的表情,而朱能的太陽穴已經暴起青筋。
這時,朱能感到無論怎麼用力,似乎都毫無效果,同時依然能感受到對方一波又一波的力量衝擊。
怎麼會有人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還是一個看起來偏瘦的年輕人。
隨著角力的持續。
不遠處,顧明察覺到了一些端倪,再也坐不住了,急忙下馬,走到李武和朱能中間,打圓場:\"罷了罷了,點到為止,別傷了和氣。
'
顧明伸手分別拉向兩人的手臂,只覺得他們的胳膊硬如鋼鐵,不由感嘆。
\"還不放手?難道都不把我這個隊長放在眼裡?\"顧明假裝生氣道。
李武和朱能互相對視一眼。
下一刻,兩人鬆開了力道,各自收回手掌。
\"怎麼樣?\"李武挑眉看向朱能。
朱能看向李武的眼神多了幾分凝重,但仍然昂起頭,傲慢地說:\"確實有些本事,不過也就這樣而已。”
呵。
李武不想揭穿朱能的傲慢,轉而看向顧明。
在我看來,不如大家來比試一番。
這次深入草原,至少要在馬背上待十多天,不如看看隊伍裡誰先露出怯意。
這樣即使有人覺得艱難,也會硬著頭皮撐下去,對我們任務的完成或許有益。
顧兄,你覺得如何?
顧明略作思索,說道:“這於我無妨。”
李武把目光轉向朱能。
朱能輕哼一聲,並未繼續提及比試之事,但依舊高傲地表示:“我亦無所畏懼。”
“不過嘛,”
他話鋒一轉,“若是有人拖累隊伍,可別怪我們不念同袍之誼,不會遷就你們。”
李武聽罷,一時無言。
這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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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在馬背上連續馳騁,加上野外食宿,沒有一副結實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
這是一項艱辛的任務。
大家心裡都清楚得很。
可面對李武的提議,尤其是在顧明與朱能基本同意的情況下,他們又怎好退縮?畢竟都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
生死麵前尚且不懼,又豈會在乎這點皮肉之苦?
因此每個人都點頭答應,張武自然也不例外。
接著,眾人不再遲疑,李武等人紛紛翻身上馬,朝著漠北疾馳而去。
北平附近,前幾天剛下過雪。
這幾天雖陽光不算刺眼,但積雪不僅沒有消融,反而因眾多馬蹄踐踏而愈發堅實,甚至更加滑溜。
李武一行人在保持速度的同時,不得不全神貫注,謹慎操控坐騎,唯恐馬失前蹄。
離開古北口後,前方的道路不再平坦,或為山腳小徑,或需翻越低矮丘陵。
李武等人直至午後時分才走出起伏不定的山地,抵達一望無垠的大草原。
顧明身為蒙古族人,自幼生長於草原,後來還隨軍北征,對此地極為熟悉。
他瞥了眼天色,確認方位後,帶領眾人再度啟程。
直到夜幕降臨,才停下腳步。
經過這一天的跋涉,即便此刻正值嚴冬,馬兒們仍是渾身溼透,撥出的熱氣凝成白霧;就連本就不怎麼吃力的李武等人,一路上也是滿身熱汗,絲毫感受不到寒冷。
大家放下裝備,迅速搭建帳篷,升起篝火,待坐定後,所有人無不發出舒暢的嘆息。
稍作休整後,顧明站起,喊上兩人,前去收集乾草餵馬,順便檢視周圍是否能找到野兔之類的食物。
李武見情形如此,站起身跟著去了。
並非李武愛做活計,而是這一整天下來,他發覺顧明等人駕馭馬匹的本事遠勝於己,因此跟上去主要是想向顧明討教一二。
顧明毫不吝嗇,幾人邊行邊談。
軍帳那邊,張武獨自一人取暖休憩,朱能周圍則聚集了幾人低聲交談。
“你覺得那兩個右護衛如何?”
有人問朱能。
朱能蹙眉思索,雖不情願,卻仍如實答道:“那個叫李武的,若論力氣,我恐怕不是他的對手;至於那個另一人,看他那興奮勁頭,應該也不是泛泛之輩,兩人都是能人。”
周圍幾人紛紛點頭。
其中一人笑言:“別急,且看後續。”
“此話怎講?”
“我看他們騎馬的模樣雖嫻熟,但絕非久經沙場的老兵。
你們都知道,初次長時間待在馬背,大腿必定磨出血泡,即便穿多厚都沒用,那滋味定讓他們吃不消。”
眾人頓時鬨笑。
……
沒多久,李武幾人歸來了,還運氣極佳地捕到了一隻野兔,顧明一箭命中,回來後迅速處理乾淨,烤熟與眾人分食。
首日總的來說還算舒緩。
晚間守夜時,李武感覺體力恢復,主動提出值守,順便還能練練刀法。
眾人並無異議,準備入帳歇息。
然而,剛進帳內就見李武舞刀,各人心情複雜。
張武頗為敬佩,這一天已讓他疲憊不堪,自覺沒有李武這般堅持,其餘人大多腹誹李武愚笨。
唯有顧明好意勸說,提醒李武注意休養,往後只會更艱辛。
李武細細感受自身狀況,笑著回應‘無礙’,顧明見狀也不再多言。
一夜平安無事。
此後,李武幾人逐漸深入草原。
一天過去了。
兩天過去了。
三天過去了。
直至第十天,他們依舊毫無所獲。
眾人皆顯沮喪,但朱能幾人見到李武大腿磨出水泡,頓時來了興致,彼此使眼色期待看笑話。
豈料李武眼皮都不抬,直接將水泡戳破,提刀再度外出練習。
眾人無不驚歎。
這幾日,李武無論是否輪到他守夜,總雷打不動地抽出半個時辰練刀,簡直到了近乎瘋狂的地步。
軍營中的刀法其實並無太多玄妙,無非是快、準、狠罷了。
但李武堅信,只要他勤加練習,早晚能劈出一道讓所有人都無法抵擋的刀光。
張武望著李武的背影默默無語,他已經連著兩天磨出了水泡,白天騎馬已讓他痛苦不堪,看到李武這般堅持,一咬牙也學著將水泡刺破。
朱能等人看見這一幕,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什麼都沒說,但意思不言而喻。
他們在等待第二天兩人會有怎樣的表現。
第二天,李武一上馬就覺得大腿內側辣的疼,雖皺眉但並未言語,依然保持原有的節奏跟上隊伍。
到了晚上,大腿內側再次磨出水泡,李武仍是面不改色地將其刺破,隨後提起刀繼續練刀。
張武見狀,也將自己的水泡全部刺破。
其他人見兩人這般執著,對李武和張武的印象大為改觀,甚至朱能還主動坐到張武身邊,看著練刀的李武感慨地問:
“這傢伙對自己是不是一直這麼狠?”
張武目光同樣落在李武練刀的身影上,沉思片刻後說道:“在我們的營地裡,單論練力強度,沒人能比得上他。”
停頓了一會兒,張武補充道:“說實話,剛認識他的時候,我覺得我可以輕鬆對付他十個。”
“那現在呢?”
朱能好奇地追問。
張武無奈地搖搖頭。
……
日子一天天過去,依舊波瀾不驚。
只是後來李武練刀時,朱能有時會過來指點幾句。
李武對有用的建議總是虛心接納,並藉此機會提出自己的疑惑,朱能也大多直言相告。
這對李武幫助極大,可以預見的是,若李武經歷過數十場戰事,日後教導自己孩子時,定然是寶貴的經驗之談。
朱能的情況正是如此。
如今,他們離開北平城已有近一個月。
任務時限就是一個月,即便一個月後毫無收穫,也必須返回軍營。
所以此時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煩悶,加之這段時間的疲憊,大家早已沒了最初的爭強好勝之心,相處起來反而更加融洽。
就連李武,心中也有些不甘,吃了一個月的苦卻毫無功績,這種感覺並不美妙。
今天,又輪到了李武守夜。
李武練完刀法,坐在篝火邊打發時間。
按照輪值安排,他還得熬到半夜才能換班。
夜晚漫長,沒有其他消遣,他只能呆呆凝視著火焰,感覺時間走得格外緩慢。
漸漸地,不知過了多久。
忽然,遠處傳來異樣的聲響,瞬間讓李武全神貫注。
他環顧四周,頓時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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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深夜,草原寂靜如水,突兀的幾聲低吼劃破夜空。
“快醒醒!有狀況!”
“準備行動!”
“動作快!快!快!”
李武連聲高呼,每句都比前一句急促,音量更大,彷彿催命一般。
他迅速拔刀出鞘,目光如炬,緊盯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這些士兵平日訓練有素,隨時防備敵襲,聽聞動靜即刻起身。
他們習慣夜間和衣而眠,一聽召喚便抓起武器衝了出來。
“怎麼回事?”
眾人嘴裡詢問,眼睛卻順著李武所指望去。
夜色中,火光未能觸及之處。
點點綠瑩之光,恍若漂浮於半空。
張武吞了口唾沫,“狼。”
“不對,是狼群。”
顧明冷靜分析。
“現在怎麼辦?”
有人焦慮地問。
顧明沉默不語,似在權衡對策。
朱能也緊張起來,他默默清點狼的數量:一隻、兩隻、三隻……總共二十四頭。
“二十四頭狼。”
朱能提醒大家注意。
拴在一旁的戰馬也覺察到異常,不安地低鳴嘶叫,有人趕緊上前安撫。
“能突圍嗎?”
“怎麼逃?夜裡還能跑得過狼?”
眾人語氣充滿焦躁。
李武此刻也是束手無策。
他從未學過如何對付狼群,但他明白,此刻絕不能亂了陣腳,否則只會更糟。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回憶以往的經驗教訓,平靜說道:“別慌,至少現在有火堆,它們暫時不會貿然進攻。”
顧明卻搖頭否定:“你們不瞭解草原狼,它們正在等待援軍,一旦數量足夠,這根本攔不住它們。”
他能夠察覺到,眼前的狼群不過是冰山一角。
“逃也不是,守又無能為力,難道坐以待斃嗎?”
有人焦慮地說道。
顧明輕蔑地冷哼一聲:“怕什麼?不過是些野獸罷了。”
朱能冷笑著,忽然身上散發出一股凜然之氣,那種初遇李武時的張揚傲氣再度浮現。
“既然無法逃離,也無法等待,那便主動進攻。
趁著它們同伴未至,先把這二十四個傢伙解決掉。”
顧明聞言眼睛一亮:“此計可行。
只要我們動作迅速,先將它們收拾乾淨,再撤退,或許能避開大部隊的追擊。”
“可一旦點起火光,在黑暗裡,我們靠什麼戰鬥?”
一時之間,眾人陷入了沉默。
這似乎是一道無解的難題。
然而就在大家毫無頭緒之際,李武沉穩的聲音再度響起。
“焚燒營帳,用燃燒的軍帳策馬衝鋒,先遠射,後近戰。
若軍帳燃盡仍未能剿滅這些狼群,便豁出性命與之一搏,勝則生,敗則亡。”
話音剛落,短暫的寂靜之後,眾人的回應聲此起彼伏。
“就這麼辦!”
“媽的,拼了,大不了重頭再來。”
“來吧,拼了!”
……
作為軍中的佼佼者,他們不會有恐懼或崩潰的情緒。
在決策出臺後,原本的緊張與焦慮被熱血取代,每個人都激起了鬥志。
畢竟,對方只是些畜生。
他們手中握著鋒利的大明,怎會畏懼?
李武此時已開始拆卸軍帳,他力量驚人,三兩下便將整座帳篷扯下,隨後走向篝火旁,朝著眾人喊道:“準備上馬。”
朱能忽然從馬背上取下一個酒囊,扔給李武,“潑點酒,保證火焰不會熄滅。”
李武點頭接過酒囊,灑了些在軍帳上,隨即點燃它,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單手拖著寬大的軍帳,在火光映照下朝狼群疾馳而去。
如同一道光芒。
或者說本身就是光芒。
朱能等人齊聲高呼:“駕!”
毫無畏懼地緊隨李武衝了上去。
狼群兇狠無比,露出獠牙,在一陣長嘯中,不退反進,竟然直奔李武等人而來。
顧明與馬融為一體,手中早已拉滿弓弦,瞄準那雙綠瑩瑩的眼睛,一箭射出。
箭矢速度極快,瞬間掠過李武,正中一頭狼。
緊接著,其餘幾人的箭也相繼射出。
幾聲狼嚎劃破夜空,隨即數匹惡狼應聲倒下。
終究不過是禽獸罷了。
可惜雙方相距不遠,還沒來得及再次拉弓射箭,李武已然衝入狼群。
他使盡全力將燃燒的軍帳高高舉起,朝著前方的狼群狠狠砸去。
烈焰瞬間吞噬了幾頭狼,令它們哀嚎著四散奔逃。
就在這一刻,李武左右兩側同時有狼撲來。
他急忙丟下軍帳,從馬背上躍下,順勢一刀砍向撲來的狼。
火光映照下,他的目光如狼般兇狠,手中的長刀鋒利無比,直逼狼嘴的獠牙。
狼雖快,但李武更快。
一刀劃開狼腹,鮮血濺如火星。
其他人也已趕到,與這群兇悍的狼展開了激烈的廝殺。
明軍精銳對上殘暴的野狼。
十人對抗二十四頭狼。
很快便混戰成一團。
在這廣袤無垠的草原上,這一夜註定無人知曉有人正與狼拼命。
軍帳浸滿酒水,火勢猛烈。
但火也有熄滅之時。
他們必須在火光完全消失之前解決這些狼,否則陷入黑夜的包圍,誰都不敢保證能活著出去。
在場之人無不傾盡全力,力求速度更快、反應更敏捷、力量更強。
即便如此,依然危機重重。
一人差點被狼咬死,幸得李武從旁援護,一刀救下性命。
那人顧不上感激,轉身又迎上了另一頭狼。
事實證明,野獸也會懼怕。
尤其是面對更為兇猛的明軍精銳。
最終,在軍帳徹底燒盡之前,剩下的幾頭狼被嚇得倉皇逃離。
“別追!”
顧明制止了幾個想要繼續追趕的人,“這只是小股狼群,沒有狼王,我們得趕緊離開,等大群狼來了,那才麻煩。”
眾人立刻醒悟。
李武的馬因第一時間衝入狼群已被咬死,他開口問:“還有誰的馬死了?”
眾人急忙檢查。
發現三匹馬已經死亡,另有一匹受驚跑散。
“兩人合乘一匹,快走。”
朱能說道。
眾人不再遲疑,李武與張武共騎一匹馬,隨後幾人迅速消失在夜幕之中。
待他們奔行一陣後,稍稍放鬆警惕。
遠處傳來狼王悠長的嚎叫,猶如一聲號令,讓所有人都瞬間振奮起來。
他們踩著夜色,飛速奔跑,不知疲倦。
直到天光漸亮,顧明發現了一片未融的積雪,眾人紛紛撲上去翻滾一番,又灑了些酒在身上驅散氣味,然後繼續趕路,直到確信安全了,才稍微放鬆下來。
這一路匆忙逃竄,顧明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到了哪裡,只能帶著大家朝著某個方向前行。
然而,行進間,一個敏銳的眼睛發現了前方的異樣,那人指向不遠處喊道:“快看,那是什麼?”
眾人循聲望去,隨即策馬疾馳過去。
當看清眼前的景象時,所有人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地上躺著十具已然凍硬的。
從衣著上看,分明是他們護衛軍派出的偵察小隊。
竟全軍覆沒於此!
……
這一場深入草原的任務,絕非閒遊,而是充滿危險的情報刺探行動。
這一點,李武等人心裡都十分清楚。
可如今面對這樣完整的小隊,依然感到難以置信。
究竟是什麼樣的襲擊,能讓整支隊伍毫無生還可能?
……
起初只有風呼嘯。
漸漸地,雪也悄然而至。
雪花細如塵埃,被風裹挾著覆蓋每個人,不消片刻,大家便全身點綴著白色斑點。
這裡顯然就是事發之地。
一片混亂,血跡斑斑,施襲者顯然沒有掩飾痕跡,因此可以輕易判定是一夥突如其來的敵人所為。
但具體人數、情況,從現場無法確定。
李武抬頭望向遠方,一行馬蹄印蜿蜒通向天邊,想必是敵人後離去留下的印記。
“這……”
有言又止。
朱能開口:“先將掩埋吧。”
既然是同僚,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們的暴於野外。
於是,李武等人默默動手處理戰友的,待完成工作後,一個個癱坐地上,甚至有人乾脆躺倒休息。
即便仍有潛在威脅,他們也顧不上了。
昨日整夜未曾好好歇息,既要與敵廝殺,又要倉促逃亡許久,即便再堅韌的男子漢此刻也有些撐不住了。
“咱們要不要繼續追?”
忽然有人發問。
大家並非愚鈍之輩,明白十個精銳斥候絕非尋常牧民可比,有很大可能是一群殘存的北元勢力。
沿著對方留下的痕跡追趕,不出岔子的話,定會有收穫。
但……
“倘若被他們察覺,既然能對付他們十人,又怎會奈何不了我們?”
有人心中存疑。
“怕死就別當兵。”
最先開口者毫不留情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