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迅速散去,房間內僅剩李武一行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於李武,他挑了挑眉說道:“他說得對,這裡畢竟是泰寧衛,人多事雜,除非他鐵了心不要回明朝,不然絕不會明目張膽地對我們下手。
再說這幾日觀察,阿扎失裡雖左右搖擺,但尚未徹底背叛明朝。
如今我們燕王護衛的身份已經暴露,阿扎失裡就算心裡再怎麼猶豫,也不至於讓我們在白城出事。
只要我們留在城裡,大可不必過於擔憂。”
“誰管這些!”
薛祿急切地問,“問題的關鍵在於趙金虎到底是怎麼回事?”
“真的想知道?”
李武反問道。
薛祿等人紛紛頷首,張琪卻忽然開口道:“此事與我無干,殿下交付諸位的任務,我暫且告退,不願承擔這份責任。”
李武微微一笑,覺得張琪倒是十分機敏。
待張琪離開後,李武環視眾人,正色說道:“先前未曾告知各位,是不想讓你們擔待,如今既然問起,便是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惜,諸位可有此決心?”
眾人齊聲應答,表示毫無畏懼。
見狀,李武不再多言,隨即將刺殺察罕的任務詳細說明,並著重強調此事的重要性。
“察罕在北平有所動作,但他行事隱秘,我們若要除他,也必須暗中進行。
一旦敗露,大夥兒都難逃一劫。
原本我以為可以獨自完成,但既然各位已知內情,那麼我們的命運便緊密相連。
此等大事,除了在場幾人,任何人不得洩露,哪怕是家人也不行,明白了麼?”
眾人肅然點頭。
“那好,我們商討一下具體的行動計劃。”
接著,眾人各自發表見解。
形勢已然明朗,雙方都想置對方於死地,卻又忌憚留下把柄,畢竟誰都渴望平安度過餘生。
在白城範圍內,阿扎失裡亦不會任由雙方衝突升級,否則他難以向大明交代。
果真不出李武所料,當晚阿扎失裡便得知了白天的事件。
聽完手下彙報,阿扎失裡微笑道:“藍玉、朱棣,這兩人均非善類,藍玉難以招惹,朱棣坐鎮北平更是棘手。
罷了,讓他們自行爭鬥吧,只需派人監視,只要不過分激化矛盾,與我們無關,就隨他們去。”
“遵命。”
“退下吧。”
等來人退下後,阿扎失裡目光深邃地注視著他珍視的大弓,喃喃自語道:“察罕啊察罕,你們竟敢與額勒伯克勾結,究竟意欲何為?額勒伯克打著黃金家族的旗幟,意在統御蒙古各部,難道不怕養虎遺患?”
時間過去兩個時辰。
李武等人仍未想出穩妥之策,最後李武沉思片刻道:“依我看,從明日開始派人在暗中監視察罕的一舉一動,但務必確保自身安全。”
薛祿面露難色,“當前形勢,他們定然也在監視我們,如果我們再去盯梢,難免會暴露行蹤。”
李武笑道:“有時故意暴露行蹤,正是為了讓對方疏於防範。”
話音剛落,李武拍了拍薛祿的肩,走出屋外,來到張琪身旁。
張琪偏頭看了一眼,問:\"談妥了?\"
李武沒答,反問道:\"你不害怕危險?出了白城,對方可不管你是千戶,到荒郊野外,怕是性命難保。”
張琪輕蔑一笑:\"我在鐵嶺衛多年,豈會輕易被人宰了?我已經讓人去清河關求援了。”
呵,這人果然機智。
李武點頭,難怪張琪如此鎮定,但隨即又生疑:\"你現在還在接受調查,清河關的人還能聽你的?\"
張琪翻了個白眼:\"你以為張權為何陷害我?不過是想困住我罷了,若真要徹底罷免我,他不會只做這些。
你以為我好欺?即便沒了千戶之名,一聲令下,清河關仍會遵從。
若帶兵只靠官帽壓人,不如回家抱孩子。”
說完,不滿地瞪了李武一眼:\"你這是看不起誰呢?\"
李武一愣,豎起大拇指稱讚:\"真是個人物。”
張琪白了他一眼,起身向外走去。
\"去哪兒?\"李武抬頭問。
\"出去走走。”
\"這幾日就算了。”
張琪腳步頓住,剛有衝突,自己難免受牽連,獨自上街太危險,不知察罕是否會派刺客。
想到這兒,張琪默默轉身。
還是跟大家在一起更安全。
李武忍俊不禁,故意問:\"不去啦?\"
\"去睡了。”
李武的笑聲隨即響起。
...
自從李武與察罕的爭端在白城傳開後,出乎意料的是,他們受到的待遇反而更好了。
李武稍加思索便明白了,這與朱棣有關。
不僅如此,許多部落很快派人聯絡李武,其中對李武最為友好的是朵顏衛派來的指揮同知‘脫魯忽察兒’和阿魯臺。
這些蒙古各部落的重要人物並非愚鈍之人,不會因李武與察罕的衝突而盲目站隊,敵視某一勢力。
李武明白這些人的心思,不過是為了廣結善緣罷了。
於是他一面與這些人周旋以增進感情,同時順帶摸清各部落對大明的態度;另一方面,他也悄悄籌備自己的事務。
接下來幾天,白城內部暗潮洶湧,可表面上卻平靜無波,甚至還因大婚而洋溢著喜慶氣氛。
這一天。
“李老大,察罕那小子今日又去拜訪了幾支部落,前兩天還跟咱們一起喝酒稱兄道弟呢。”
“這沒什麼要緊的,關鍵在於有沒有找到刺殺察罕的好機會?”
薛祿尷尬地搖了搖頭,“那傢伙太警覺了,想要動手基本沒可能。”
李武陷入沉思。
屋子裡瞬間安靜下來。
這時,顧明忽然開口問:“那咱們呢?我看最近老李對我們的吃食也很留意,既然防範別人,為何不反過來對付他們?”
薛祿再次搖頭,“我也想過這個法子,但察罕對飲食同樣警惕,每頓飯都會讓親信先嚐毒的。”
“嘗完毒後再動手如何?”
“嘗過毒的食物會一直由嘗毒的人看管,不允許他人接近,根本沒機會下手。”
“該死的。”
顧明聽後愈發焦躁,“什麼辦法都不行,難道就坐等察罕他們來害死咱們?咱們能不能找幾個蒙古部落合作,讓他們的人來除掉察罕?”
薛祿跟隨李武有些時日,早已學會思考,因此李武還未開口,他就搶先說道:“讓蒙古人去殺察罕,到時候咱們大明興兵攻打時,他們豈不是可以輕易將責任推到咱們身上?你腦袋裡裝的是什麼?這種事情絕不可能。”
顧明不服氣地說:“那察罕為何能放心讓蒙古人在外設伏對付咱們?”
就在眾人爭論得越發激烈之際,李武舉起手示意大家安靜。
李武低聲說道:“察罕本就是蒙古人,此處原本也是他父親的地盤,所以他有底氣把替罪羊推出來或者是在殺了咱們之後蒙古人也不會洩露秘密,這是我們無法比擬的優勢,咱們沒必要在這方面跟他較勁。”
“那我們有什麼優勢?”
李武突然抬起頭看著薛祿,“在察罕的飯菜被試毒之前,有沒有機會動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試毒前動手?這不是明擺著會被立刻察覺嗎?
這不是白白浪費時間嗎?
李武皺眉追問:“說啊,到底有沒有機會?”
薛祿茫然地道:“這事我也不清楚,但看守似乎不像當初那樣嚴格了。
不過我們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著,根本找不到機會下手。
就算真投毒了,試毒的人也能察覺。”
李武輕笑一聲,搖頭說道:“明日先去查檢視再說,至於試毒的事,有些毒是能瞞過去的。”
眾人都是一怔,這是什麼情況?難道還能挑人不成?
李武見大家一臉不信,瞪了他們一眼,道:“你們懂個啥,照我說的辦就是了。”
……
白城內。
蒙古諸部私下議論李武和察罕的衝突愈演愈烈。
“你們猜猜,這兩人誰會先死?”
“這還用猜?當然是那個百戶先死了。”
“那是必然的,察罕的父親可是納哈出。”
“嘖嘖,那個百戶真是膽大包天,居然敢跟察罕硬碰硬,這不是自尋死路嘛!”
“沒錯,沒見過這麼找死的傢伙。”
越來越多的低階蒙古士兵私下將李武視為死人,只等著事情塵埃落定。
而此時,察罕也在思索李武,李武同樣在揣摩察罕。
察罕的住處,他正與趙金虎等人交談。
“最近李武那邊有什麼特別的動作嗎?”
察罕問。
鐵嶺衛指揮使張權冷笑一聲:“還能幹什麼?還不是老一套,派人跟蹤我們這些老規矩。
尤其是李武,被嚇得連家門都不敢出。
依我看,留著他們也沒什麼意思,乾脆派人直接在城裡動手算了。”
“城裡不好說,萬一有人為了討好燕王插手阻止呢?就說阿魯臺和朵顏衛的脫魯忽察兒,他們跟李武關係密切。
不如讓他們離開城後再動手,我們也無需急躁,這樣既穩妥又能不留痕跡。”
張權沉吟片刻,點頭同意了察罕的想法。
唯獨趙金虎陷入深思,總覺得李武並非易與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