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戶繼續說道:“張琪有一位世代交好的朋友從鐵嶺衛來訪,同行的還有十多人,自稱是藥材商人,但舉止間隱約透著幾分習武之人的氣質。
即便我們仔細核查了他們的路引,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甚至我派人在他們原籍滄州調查,依舊毫無頭緒,或許是我多慮了吧。”
他又補充道:“更令人費解的是,今天又有一夥人從鐵嶺出發前往清河關,你猜這些人是誰?竟又是張琪的親戚。
短短半個月內,已有兩撥人來找他,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張權陷入沉思,片刻後,他下定決心說:“走,去看看吧,親眼確認這些人的身份,就算沒什麼問題,也讓那小子知道知道我們的存在。”
話音未落,張權已起身朝外走去,隨後帶領一群人策馬直奔清河關。
另一邊,
李武正與張琪在家中討論軍務相關的話題。
隨著交談的深入,雙方都獲得了不少啟發。
在交流中,李武對張琪的認識逐漸加深。
總體而言,張琪的性格雖時有輕率之舉,但一旦認真起來,確是一位可靠的軍人。
他對蒙古人的瞭解極為深刻,或許是因屢次交戰的緣故,每次提及蒙古人時,語氣中都充滿憎惡與憤怒。
因此,張琪對邊境地區的走私活動深惡痛絕,他認為這種行為無異於資助敵人。
李武本想勸他幾句,貿易禁令並不能徹底解決問題,不過最終還是忍住了沒有開口。
就在此時,管家前來稟告,說張琪的家人到了。
張琪一聽,立刻放下話題,興奮地站起身來。
他剛邁出一步,忽然意識到李武還在場,趕緊轉過身,帶著歉意說道:“抱歉讓您久等了,家兄之前來信說近日就會到訪,我一直擔心他們路上出了狀況,所以剛才聽到訊息後有些失態。”
李武笑著擺手:“沒關係,換成是我也會高興得不得了。
張兄請忙您的事吧,我跟管家出去就好,改天咱們再繼續聊。”
然而,話音剛落,一位少女如一陣風般闖入屋內,伴隨著她的笑聲和爽朗的話語:
“小叔,真沒想到爹讓我過來呢,哈哈哈。”
她的笑聲清脆悅耳,毫無矯飾,僅憑聲音便可想象她此刻的喜悅與開朗,彷彿從未被煩惱困擾過。
李武被那陣笑聲觸動,想起前生今世的種種不易,即便嘴角常掛笑意,心底卻早已無輕快之感。
哪怕歡愉時分,憂慮與重壓依舊深埋於心。
他雖渴望那樣的無憂笑容,但如今自己已失去,見他人如此,卻也由衷喜悅。
李武抬眸看向那少女。
隨即,兩人皆是一怔。
李武皺眉思索,少女先是驚訝,隨後眉開眼笑,愈發明亮。
這位少女便是李武在榆木驛站偶遇的張柔甲。
“真沒想到,竟在此處遇見你。”
張柔甲笑意盈盈地說。
“我也同樣意外。”
李武有些抗拒提及此事。
“我還沒向你道謝,之前多虧你相救。”
張柔甲說道。
此言一出,李武與張琪同時愣住。
李武暗自疑惑:怎麼還未露餡?難道之後無人替她診治?
反應最強烈的張琪顧不上追問二人如何相識,急忙問張柔甲:“途中發生了何事?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沒人保護你?”
“不,不是那樣的。”
張柔甲搖頭解釋,將驛站所遇之事娓娓道來。
她講得越多,張琪越覺蹊蹺,忍不住開口:“你是說他醫術非凡?”
張柔甲連連點頭。
張琪轉向李武,其他人不知情,但他清楚李武不過是燕王護衛軍百戶,一個常年征戰之人怎可能精通醫術,能處理些外傷已是難得。
李武則滿腹疑問,不但未被揭穿,反而被稱為高人,實在匪夷所思。
還不待他理清頭緒,張柔甲已然道謝。
李武瞄到張琪怪異的眼神,頓覺十分窘迫。
李武輕咳兩聲:“無需謝,無需謝。”
“何必這般客氣。”
張柔甲說完,又轉向張琪道:“醫術高超的高人,你們不知道,後來給我看病的那位郎中是如何讚歎的,還有……”
“且慢,且慢。”
張琪突然打斷:“大侄女,先告訴我,你得了什麼病?”
張柔甲剛想開口,又覺難以言表,遂看向李武:“你是大夫,你替我給小叔說說吧。”
李武乾笑了幾聲。
該如何講述?
繼續編造?
這時張琪又開口了。
“老弟,咱們相識雖短,情誼卻不淺,你要是騙別人倒也罷了,怎麼連我也瞞得住?”
李武醫術精湛,對此半信半疑。
就在此時,指揮使張權急匆匆闖入,管家緊跟其後,滿臉憂慮。
張琪皺眉揮退管家,不及多問李武,轉向張權問道:“指揮使今日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要事?”
張權恍若未聞,喃喃自語:“真巧,你們都湊齊了。”
說完,他仔細打量張琪與張柔甲的臉龐。
“果然是親戚無疑。”
隨後,張權將目光落在李武身上。
李武身材魁梧,挺拔中透著剛毅,頗有軍人風采。
張權眼珠一轉,想起李武的路引是醫籍,決定試試真假。
他知道與張琪多年的積怨,自然得多留個心眼。
於是,張權笑了笑,對張琪說道:“聽聞賢弟招攬了一位高明的郎中,我近日身體不適,能否請這位兄臺替我診治一番?”
張琪心中一沉。
李武眉頭緊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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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護衛軍百戶的身份是否可以公開?
李武早已想清楚。
答案是可以。
因為朱棣交付的任務——調查阿扎失裡態度及蒙古各部集結情況,在大明境內無需遮掩。
這項任務足以解釋他為何出現在遼東。
但另一項刺殺察罕的任務必須秘密進行。
一旦身份洩露,訊息傳至察罕耳中,他定會提高警惕,李武后續行動將受阻。
這也是眾人改用化名的原因。
然而必要時,李武並不避諱暴露身份。
世間防範手段千變萬化,只需多思對策,周密計劃即可,又有什麼好懼?
想到此,李武心境平和。
“將軍既然親自來訪,我為其把脈又有何不可。”
李武展顏一笑,從容說道。
“哦?”
張權轉頭注視李武,眼神中透著質疑,嘴角卻掛著輕蔑:“真能診出什麼?”
李武頷首:“自然能診出。”
……
旁邊站著的張琪眉頭越皺越深,而張柔甲卻是一臉坦然,甚至察覺到張琪的不安後,還出言安慰:“別擔心,他的醫術很厲害的。”
張琪沉默不語。
張權聽後冷哼一聲,漫不經心地道:“那就試試看吧。”
話音未落,他便傲慢地走到原本屬於張琪的位置坐下,將手臂隨意搭在桌上:“好了,先給我把個脈再說。”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轉向李武。李武微微一笑,從容上前,在張權面前坐下,將手搭在其手腕上。
片刻之後。
李武放下手,笑道:“將軍身體康健,何須勞煩郎中?”
“倘若我真有病呢?”
“那便是我的見識有限,未能察覺將軍病症所在。”
張權緩緩起身,目光直視李武,試圖以氣勢壓迫對方的心理防線。
然而李武依然鎮定自若。
張權輕笑兩聲,抬手在李武臉頰上輕拍幾下,隨後露出一抹冷笑:“既然明知學識不足,就莫要在鐵嶺衛虛張聲勢,小心一時疏忽丟了性命。”
一股強烈的殺氣從張權身為邊軍將領的氣質中散發而出。
李武的身體條件反射般緊繃,猶如捕獵時瞬間蓄勢待發的獵豹,但隨即,他自己鬆弛下來。
不值得,他告誡自己,也壓制住內心驟然湧起的怒意。
張權等待片刻,見李武毫無反應,便甩開他,朝張琪走去。
他嘴角掛著輕蔑,瞥了張琪一眼說道:“既然有遠客來訪,不妨多留些時日休養,少了你,這邊境也平靜不少。”
說完,張權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昂首闊步離開。
來去匆匆,對張琪家全然不放在心上。
李武目送張權遠去的身影,眼神逐漸變得銳利:“這就是指揮使?”
“覺得此人太過張揚?”
張琪詢問,隨即自問自答,“作為涼國公義子,豈能不張揚?”
而張權離開張琪府邸後,回首望向大門,跟在他身旁如影隨形的胖千戶趕忙上前獻殷勤:“那位郎中似乎有問題,不過我看他說得也沒錯,大人正值壯年,身體無恙。”
張權隨手一巴掌拍在千戶頭上。
“觀人看神態,醫術雖看似尋常,卻能窺探出許多端倪。
你以為區區一名郎中,能在你面前保持鎮定?再給我詳查一番,深入探究,沿著他們的行跡逆向追蹤,若因這個人導致此次交易出現差錯,我必取你首級。”
“是。”
……
時間飛逝,轉眼臘月初二將近。
清河關到阿扎失裡部聚居的白城路途遙遠,需儘早啟程。
於是,張琪早早帶領李武等人前往白城。
這些日子以來,李武並未惹是生非,儘管他對張權的狂妄頗為不滿,但他並非小肚雞腸之人,更不會因私怨而影響大局,尤其在他肩負重要使命之時。
在完成使命前,他無意製造額外麻煩。
然而,世事常出人意料,且充滿戲劇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