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的目光掃向門口。
那邊的嬤嬤和小廝不知何時早已退至房外,一個個神情緊張。
而且他們手上,不知道從哪摸出了一條繩子。
那繩子看起來還挺結實的,整整齊齊地繞了三圈,像是專門準備捆人的。
沈姝臉頰僵硬,嘴角抽了兩下,一時間都有點不明白這個局面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啊?
這是綁自己還是綁褚櫟的?
沈姝默默地回到原來位置坐下,就像她剛剛站起身只是鬆鬆筋骨。
她裙襬一攏,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上,坐得端正又安靜,不再提什麼“離開”兩個字,連嘴角的那點不忿都被她壓了下去。
這也怕自己再掙扎,只怕那條麻繩下一個就真得用在她身上了。
而褚櫟仍站著,手還攥著她的袖子,指尖漸漸鬆了些。
他低著頭看她,眼尾那抹張揚的笑意沒了,換上幾分奇異的平靜,彷彿剛才那股莫名的激烈只是幻覺。
他手指在袖口摩挲了一下,終是悄然鬆開。
褚櫟也沒有立刻後退,而是忽然動作一低,竟蹲在了她面前。
他仰起頭,那張原本妖冶張揚的面容此刻褪去桀驁,眉眼柔軟得近乎乖巧。
眼尾的那點紅暈襯得他像剛睡醒的貓,嘴角微勾,卻不帶半點戲謔,像是在小心翼翼討好。
這張白得發冷的臉,在檀香繚繞中,有種近乎脆弱的病態美。
“每一次只要摸到你,”他輕聲道,眼神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心裡那股空得發慌的感覺,就會淡一點,不會那麼……焦慮。”
褚櫟看她沒反應,以為她不信。
他抬手,冰涼的手套覆上她的指尖,帶著一點急切,握住她的手往前帶。
“你不信嗎?”
他低聲問,聲音輕啞,像揉碎了的呢喃。
下一瞬,他竟將她的手按在了自己心口上。
沈姝猝不及防對上那雙泛著水光的桃花眼,心臟漏跳一拍。
她下意識想抽回手,卻被褚櫟更用力地握住。
他的掌心滾燙,帶著微微的溼意,不容抗拒地牽引著她的指尖,緩緩貼上了自己的心口。
“感覺到了嗎?”
他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麼,眼睫在燭光下投下一片顫動的陰影。
沈姝的指尖瞬間僵住了。
隔著單薄的絲綢衣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急促的心跳。
那節奏快得一批,都能跟她一樣。
更讓她心驚的是,掌心下的肌膚竟在微微發抖,彷彿這個人正在極力剋制著什麼。
“每次……”褚櫟的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染上幾分啞意,“只要碰到你,這裡就不會痛得那麼厲害。“
他說這話時微微仰著頭,脖頸拉出一道脆弱又優美的弧線。
從外面折射進來的光芒為他蒼白的面板鍍上一層暖色,連那顆眼尾的淚痣都顯得柔軟起來。
沈姝這才注意到,他的唇色比平日更淡,額角還沁著細密的汗珠。
這根本不是偽裝,而是真的在忍受某種痛苦。
“你……”她的聲音卡在喉嚨裡,指尖不自覺地蜷縮,卻意外刮蹭到對方衣襟下的一道凸起。
柔軟的觸感讓她心頭一顫。
臥槽!
褚櫟突然悶哼一聲,整個人向前傾了傾,額頭幾乎抵上她的膝蓋。
這個動作讓他散落的髮絲掃過她的手背,癢得她指尖一抖。
“別動……”他喘息著收緊手指,將她的掌心更用力地按在自己心口,“就一會……”
沈姝僵在原地,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每一次呼吸時胸膛的起伏。
那股沉水香混著藥草的氣息愈發濃郁,燻得她耳尖發燙。
更糟的是,她發現自己的心跳跳的更加劇烈了,撲通撲通地撞擊著胸腔,彷彿在與他共鳴。
窗外忽地刮進一陣風。
在這逆光的光影裡,她看見褚櫟抬起的眼眸中泛著溼潤的光。
沈姝被這美貌暴擊了一下,也跟著倒吸一口涼氣。
她腦海中開始飛快閃過自己會的一個名詞。
恐慌,焦慮……
難不成是情感障礙?
“你……”沈姝猶豫著開口,聲音不自覺地放輕,“平日可會突然心悸?或是沒來由地煩躁?”
她感覺到褚櫟的指尖突然在她腕間輕顫。
看著他額前的碎髮被冷汗浸溼,黏在蒼白的面板上,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那雙總是盛著戲謔的桃花眼此刻霧濛濛的,倒映著跳動的燭火,竟顯出幾分孩童般的無助。
而褚櫟聞言一怔,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他鬆開鉗制她的手,緩緩直起身子:“沈姑娘懂得倒是不少。”
語氣又恢復了那種漫不經心的調子,可尾音還帶著未褪的輕顫。
沈姝注意到他起身時,右手無意識地揪緊了心口的衣料,指節都泛了白。
這個下意識的動作讓她心頭一緊——這絕非作偽。
“民女略通醫理。”她斟酌著詞句。
窗外的風突然大了起來,吹得案上的醫書嘩啦啦翻動。
褚櫟微微側過頭,露出那顆妖冶的淚痣,“那我是何病?”
這個問題正中沈姝下懷。
她微微前傾身子,聲音放得又輕又緩:“公子這不是,若是尋常大夫瞧見,定要說您是心悸氣短、七情鬱結。”
說到這裡沈姝故意拖長了音調,看著褚櫟不自覺地繃緊了肩線。
“其實不過是公子心裡缺了樣東西。”沈姝突然伸手,指尖虛虛點在他心口,“就像……就像話本里寫的,狐仙被書生偷走了內丹似的。”
這個荒謬的比喻讓褚櫟眉頭一跳。
他剛要開口,卻見沈姝突然湊近,髮間淡淡的香味撲面而來。
“那日河邊,公子時不時控制不住自己?總覺得需要什麼讓自己冷靜下來?”
褚櫟果然蹙起了眉頭,那點慣有的懶散與笑意在這一刻徹底斂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