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六歲的時候失去父親,脖子上有一顆黑色的小痣。”
“她喜歡用淺粉色的包裝紙,白色蕾絲絲帶.........”
老人扶著櫃檯的手劇烈顫抖,鏽跡斑斑的鐵藝花架被震得哐當作響。
幾片乾枯的花瓣從積灰的花盆裡簌簌飄落。
渾濁的眼球泛起水光,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字句,“暖暖.......您太太是不是姓溫?”
吳秘書一驚,正要開口詢問,周重光抬手示意他噤聲。
“是的。”周重光極力抑制內心波濤洶湧,“她很喜歡梔子花。”
“她........她還活著嗎?她.........當年突然就不見了。”
老人摸索著從櫃檯深處掏出個鐵皮盒,盒蓋上的碎花圖案早已斑駁,開啟時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裡面躺著半張褪色的心願卡——
稚嫩的字型歪歪扭扭寫著:“希望爸爸可以多陪陪我,希望媽媽可以回家。”
“她父親是開大貨車的,母親在她小時候跟一個有錢男人跑了。”
“母親跑了以後,沒人照顧她,她也不到上學的年齡。她父親溫浩便把她放在我店裡,託我給她一口吃的,讓她有個地方待。”
“小姑娘倒是很懂事,她知道自己寄人籬下,經常幫我幹活。她聰明得很,看我包花材,才幾次,就有模有樣,比我包得還好。”
一切都說得通了,駕駛室裡的那束花,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溫暖暖送給父親的。
“後來有一天,我記得是夏天,下很大的雨。”
“來了幾個人,半夜把她叫醒,說讓她去見她父親一面。那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又過了幾年,這邊慢慢開始拆遷。大部分房子都拆掉了,要建一個遊樂場。”
老人喉頭哽咽,說不下去,“我一生無兒無女,就剩這家花店。我常想,要是她還記得這裡,順著路能找回來.......”
周重光給了個眼色,吳秘書立刻讓老人帶著去選包裝紙。
他拿起玻璃櫃臺上鐵盒裡的心願卡,悄悄塞進西裝內側口袋裡。
“周先生,選好了,就這兩張。”
吳秘書的聲音從裡屋傳來,周重光將鐵盒輕輕合上,邁步走向後屋。
老人佝僂著背,枯瘦的手指在堆滿舊物的紙箱裡翻找。
最終摸出兩張泛著潮氣的淺粉色包裝紙,邊角已經發脆捲起。
周重光接過包裝紙,他沒有多言,將包裝紙小心疊好,連同從店裡要來的白色蕾絲絲帶一併放入手提袋。
回到辦公室,周重光他戴上白手套,在臺燈下展開包裝紙,動作輕得像是在修復一件文物。
按照照片裡的樣式,他將新鮮梔子花層層包裹,蕾絲絲帶在花束底部系出精巧的蝴蝶結。
當最後一道褶皺撫平,他從口袋裡摸出那張心願卡——“希望爸爸可以多陪陪我,希望媽媽可以回家。”
暮色四合,周重光抱著花束來到硯池別墅。
宋錦書站在臺階上,寬鬆長裙被晚風掀起一角,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
“重光,怎麼也不說一聲就來了?萬一我不在豈不讓你白跑了一趟?”
他將花束遞了過去,淺粉色的包裝紙在路燈下泛著柔光,“溫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