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是海馬體被腫瘤侵蝕,他會一點點忘掉所有人。
“Hi,江女士。”
沈硯清睜開眼,蒼白的臉上掛著她熟悉的狡黠笑容。
見江明月不說話,哂笑道:“這麼嚴肅?跟死了兒子似的。”
病號服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鎖骨處凸起的輪廓硌得人心疼。
江明月的淚水突然決堤,“不會說話就閉嘴,掃把星。”
沈硯清毫不在意地笑出聲,伸手擦掉她臉頰的淚水,“喲喲喲,江女士,你還真哭了?”
“嗯。”男人故作嚴肅的掏出手機,“這麼難得一見的場景,我得拍下來。”
江明月伸手打掉手機,“天天沒個正經。”
看到兒子嬉皮笑臉,心裡更不是滋味,“什麼時候病的?為什麼不跟家裡說?”
“嗨。”沈硯清故作輕鬆道:“你們女人就是麻煩,一點小事,大驚小怪。”
“這是小事嗎?”
“你瞞著我,老三也瞞著我,你們究竟有沒有人把我當媽?!”
玩世不恭的笑意從眼角褪去,沈硯清問道:“宋錦書她怎麼了?”
“老三她........”
沈硯清對宋錦書的感情有多深,她這個當媽的再清楚不過。
要是知道宋錦書懷孕,餘家人找上來,以沈硯清的性子,還不知道做出多麼離經叛道的事來。
江明月嚥下嘴邊的話,“她跟嬌嬌因為漢帛紡織的事鬧得人盡皆知。”
沈硯清歪頭一笑,“明明是因為我,她倆吵架,哪次不是因為我。”
她無心跟沈硯清插科打諢,沈硯清病重其實早有徵兆,只是她這個當媽的忽視了。
他好幾次以去衛生間為藉口,可腳步飄浮不定,明明就是忍著痛。
西裝口袋裡被撕掉標籤的藥瓶,隨口一問,他說是維生素。
他吃得越來越少,越來越清淡,肉眼可見的越來越瘦,越來越沒精氣神。
“你跟老三離婚,是不是也是因為病了?”
“就當是吧。”他別開眼望向窗外,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一年前,在阿爾卑斯山滑雪,眼睛突然就看不見了,頭疼得厲害。當時,只當是雪盲症。”
“又過了幾天,頭疼得越來越頻繁,腦部CT上有多個陰影,是惡性腫瘤。”
“整整一年都在世界各地看病,全世界最頂尖的醫院都去過了,沒辦法。”
話音戛然而止,他突然轉頭露出招牌式的壞笑,“腫瘤離神經太近太近,沒有醫生可以保證手術成功。”
“三七開的手術成功率,就算手術成功切除腫瘤,也不能保證後續癌細胞不會繼續在顱內擴散。”
“我不想死在外面,死在外面就是孤魂野鬼,死在家裡你每年還能給我燒紙。”
江明月的胸腔已被酸澀和恐懼填滿。
她不敢想,一向大大咧咧的沈硯清,是如何為了活下去,滿世界找醫生。
他獨自一人,面對死亡的恐懼,面對病情惡化、身體的疼痛,還要面對醫生們的束手無策,一次次從希望到絕望。
“別告訴她,媽,我們再騙她一陣。”
沈硯清疼得“嘶”了口氣,眉峰驟然皺起,“我也沒有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