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夜欲雪

第9章 趕走

她不是委屈,她只是覺得丟臉。

葉蓁蓁走得匆匆,沒回頭,幾乎是推著行李箱跑出大門的。

天那樣黑。

早晨,張管家調查的結果出來,第一時間跟周頌雪報告了,他手邊搭著外套,在車裡聽完,出門了。

京市的夏季還長。

早上熱得把人的皮曬燒紅起來,到夜裡晚宴時,卻下起了雨。

窗外的雨水沒澆進千山樓堅實精巧的屋簷。

周頌雪在雲霧升騰的宴席上露了臉,誰也沒上趕著來找不痛快,同坐一席的除卻大哥周望卿,幾個叔伯,便再沒有其他了。

周望卿的飯桌不講觥籌交錯那套,叔伯們早兩年還對這兩兄弟指手畫腳,到今年終於消停了些,至少明面上如此,遵循了他的規矩。

周家上一任掌權的是他們早死的爹,老頭靠兩任妻子發家得志,人到了中年死了老婆,又事業大展,貪慾權色在心間愈加膨脹起來。他在酒桌上是向來不做人的,周望卿和周頌雪那些年沒少領教過,那高大的父親被捧得猶如土皇帝,左擁右抱,吞雲吐霧,其餘的人猴子似的獻寶雜耍。

有時做得過分了,周望卿擋在弟弟面前,不叫他看。

而他們的父親一隻手拍著他的臉,得意地教誨:“只要做了人上人,才會像我一樣呼風喚雨,無所不能,望卿,你要學的還有很多。”

到今日,人不在了,周望卿承接父業,酒桌上什麼菜色都有,生意經說說就好,旁的花樣,出門左轉,恕不接待。

少有人覺得這是清正的風氣,大家表面上其樂融融,背地裡說,周大少這是記恨他爹,拿死人立威。

但只有這樣的宴席,也是要談生意。生意夥伴網羅訊息,賞面光臨,位階不夠的,站站隊伍,聊表心意。

於是雖然說是簡單的宴席,廿幾桌亦是坐滿了人的。

遠遠隔著個保養得體的中年太太,穿一身手工定做的靛藍色旗袍,燙卷的紅棕髮色,襯得臉上顏色豔麗極了。她打趣地過來看周頌雪,關心一番。

周頌雪微微抬眼,漫不經心地叫她“江阿姨,這樣重要的日子,雲起又沒來嗎?”

江蔓琴臉色有些扭曲,不消片刻,轉了神色唉聲嘆氣:“一早上就去了墓地說要陪陪他daddy,恐怕晚上才回來,你曉得,你弟弟是這樣的一根筋,我是說了他也不聽的。”

周頌雪輕哂,手上調羹隨意放下,目光微轉,卻沒看她。

“江姨還是應該多勸勸,雲起不認路是出了名,別又將酒吧看作了墓地,讓人鬧了笑話。”

江蔓琴的目光幾乎要剜下他一塊肉,別開臉和叔伯們說些客氣話,以女主人的姿態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周頌雪無意在乎身邊更加安靜的空氣,叔伯們原先存了些意思,要說周頌雪畢竟瞎了眼睛,手上那些生意股權,未必不能勻出來,給大傢伙一個好價錢。

但瞧現在這副冷熱不進的樣子,還是不提為好。

宴席上人心各異,倒也維持著一派平和,用餐完畢。

外間是露天的亭廊,雨霧濛濛。

他回程的路上是張管家來接。

張管家聲音有些不自然,低低地說:“瑪格不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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